丝路记忆和梦的远方

　　原标题：丝路记忆和梦的远方 

　　——肃州区肃云香庄纪事

　　陈思侠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诗情画境的乡村环境,曾是很多人对中国传统村落的深刻记忆。在古老的丝绸之路,河西走廊西端的古郡“酒泉郡”是如今的酒泉市肃州区。在穿城而过的讨赖河畔,一处古色古香、散溢着浓厚地方乡村文化特色的民宿——肃云香庄吸引了人们的眼球。

　　随着城镇一体化的推进,很多传统村落里的民居闲置被拆除改建,很多农民进城生活,传统生活用具和生产工具被遗弃,不知所踪。保存人们对乡村民俗的记忆及那些凝聚着群众智慧的生活用具和生产工具,这是肃云香庄的主人李金生建设民宿的初心。作为一名农家子弟,能够在故乡还原自己少年时代的生活场景,还原祖祖辈辈留存下来的文脉气息,为古老的“酒泉郡”留下丝路印记,这将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谁曾想到,正是这件事,将穷尽他一生精力和财力!

　　著名作家冯骥才说,每座古村落都是一部厚重的书,不能没等我们去认真翻阅,就让这些古村落在城镇化的大潮中消失不见。家乡村居和器具的迅速消失,让李金生心疼不已,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敬畏之心,让他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筑梦之路、乡愁之路。他从城市返回乡村,从一名美术教师变成农村创业者。在与繁华的城市一河之隔的荒郊,从土坯、砖瓦、木架,从大轱辘车轮、石磨盘、炕桌开始,这些古老乡村的元素从历史的尘埃里,抖落了岁月的沧桑。李金生前后奔波20多年寻找老物件,让这片单调的褐黄色土地,色彩丰富了起来。自民国至今的器具,让失落的文化焕发了绚丽的人文光辉。

　　历久弥新,时间的光影在变幻中,折射出的不只是砖土墙壁、飞檐翘角、幽深的走廊,还有李金生一份坚守的初心和责任,那就是守护好祖先留下的遗存。居住风貌不改,场景依旧完整,宜人宜居宜风情。在乡村振兴和传统文化复兴的今天,守护好美丽乡愁,才能留住文脉的根基。这是古旧的民宿,也是他内心的青山绿水。

　　香料的“驿站”

　　一炷香火气,四方多空灵。

　　在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提出“丝绸之路”的概念之前,古老的丝绸之路在张骞“凿空”左右的时间里,已是久负盛名的玉石之路、香料之路和良种之路。甚至远在上古的周穆王西巡中,丝绸之路已经显露了端倪。

　　在发现东方之书《马可·波罗游记》里,东方“黄金遍地,香料盈野”,因而“海上丝绸之路”也被称为“香料之路”,西域香料随驼队越葱岭、过火洲、瀚海,进入了“东进中原的第一大城”肃州。古郡酒泉成了中转的香料“驿站”。

　　佛教传入我国后,唐宋时期达到鼎盛,来自西域的香料,从朝廷贡品演化为商品、药品,名声远播。在“河西四郡”中占其两郡的酒泉,石窟与寺院紧密相连,香火旺盛,自不待言。而作为丝绸之路贸易中转站的肃州,当香料从朝廷延伸到民间,当时的肃州不仅是香料整理、分装、分级的作坊,应该还承担了和现今批发与零售一样的梯级承接的主角作用。

　　李金生在挖掘肃州香道文化的同时,开辟了一间“茶香堂”,一边品着西去阳关的普洱、茯茶等,一边聆听梵音,闻东来之清香静心。他在这里演示各种香料的配制、焚香之法,让浮躁的俗世化为清明的空间。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融合,于此鼓荡在心间,不染一丝尘埃。

　　肃云香庄,李金生突出的是一个“香”字。这个字,对于丝绸之路,就是一条文化思想和宗教信仰的漫长道路；对于肃州,就是历史沧桑巨变中丰饶的人间烟火。香烟袅袅,却不虚无；心若止水,却有流火。这应该是李金生多年来压在时光里的一方磐石,他不是香客,他要留住丝路的文脉,让香道文化在今天复苏的丝绸之路上落地生根,他是庄主。

　　李金生的肃云香庄,至此有了灵魂。

　　大器的诉说

　　诗人艾青有一句流传广远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满是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是对乡愁最为深切的表达。肃云香庄民宿的建设,寄托着李金生对故乡无限的眷恋。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河西走廊,古老传统的乡村与民俗、民宿文化,是千百年来人们在生存、发展中保留下来的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它承载着一个国家和民族的记忆；民宿文化是酒泉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酒泉人的乡愁,是留住酒泉人记忆、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载体。酒泉民宿在多民族汇聚中,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风格独特的民俗风情,积淀了厚重深邃的历史底蕴。

　　酒泉民宿的基本格局,今天回首看,是有四梁八柱的四合院格局的。肃州城区的传统民宿,直到2000年左右,依旧在邮电巷能见到,那是清末民初建设的,因其格局为一个院子四面建有房屋,从四面将庭院合围在中间,故名四合院。李金生在建筑肃云香庄时,很巧妙地通过中国传统的走廊,把每一座四合院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廊道联通,庭院独立,风气贯通符合阴阳五行学说的境地。

　　民宿文化的彰显,必须保有民间的大器。大轱辘车,这是酒泉古老的文化符号。早在西晋张华的《博物志》里,就有记载:“酒泉延寿县南山,名火泉,火出如炬,县人谓之石脂水。”石脂水就是石油。此后的北魏郦道元在他编著的地理著作《水经注》中,对石油有了更为具体的记载:“酒泉延寿南山出泉水,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黄后黑,为不凝膏,燃之极明,与膏无疑,膏车及水碓釭甚佳,土人谓之石漆。”这跟大轱辘车有何关联?木质结构的大轱辘车车轴,磨损极为严重,为了增加润滑度,车轴上涂抹石油,风行了几千年。从这里看出,至少在北魏时期,大轱辘车已经行进在酒泉的城乡大道了。上世纪80年代,第一轮土地承包时,酒泉乡村依旧有很多大轱辘车,牛、骆驼都可套用,在日常生产中发挥着极大的作用。

　　肃云香庄的这些大器,就像一根根血脉,汩汩流淌在民间,流淌在从古至今的文化风情线上,成了李金生依恋家园、热爱家园、建设家园的基石。

　　李金生的肃云香庄,至此有了血脉。

　　乡土的梦想

　　乡土是什么?在李金生的心目中,它就是家园。这是非常具体的,对于不愿离开土地,不愿离开家园的人,坚守乡土,是有一颗虔诚心灵的。

　　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费孝通认为,中国社会从基层上看是乡土性的。“乡土社会在地方性的限制下成了生于斯,死于斯的社会”。人们在熟悉的环境中长大,代代相传的社会习俗指导着他们的行为。在这种社会里语言足够传递世代的经验,全部文化可以在亲子之间传授无缺。

　　宁静的肃云香庄,先是在澄碧的讨赖河的雪融水浪花里苏醒过来,继而在旭日东升的地平线上,屋脊、门楣、窗台、廊道上,有了温暖的红晕。这个时候,早醒的李金生,脚印清晰地印在了院落里。春迟西北,积雪和落叶,依旧散溢着乡野独有的气息。

　　肃云香庄这座酒泉特色宅院,占地六亩。建成八年来,国内外的丝绸之路考察学者,大青海环线自驾游的旅客,本地的文人雅士、官员香客频繁往来。牵绊他们的是这道河西走廊独一味的“乡土菜”。不过李金生已将这个庄子的命题,扩大到了极致:书画、收藏、茶艺、香道,阳春白雪让落寞的田园,平添了浓浓的诗意。这是心灵的栖居地,是有缘续梦之地。肃云香庄正是李金生的一个梦。所在的地方,也正是李金生出生和度过童年、少年时光的地方。他从这里走出,求学、工作、闯荡后,又回到这里,来接续留存在心里的那一个关于故乡山水和风土人情的梦。

　　美术科班出身的李金生,用直线、弧线、曲线,用心里的画景开始了筑梦之路。故乡的人们给了他莫大的支持。在讨赖河边,肃云香庄从一条道路、一棵树、一块瓦、一根木料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在一张设计草图上,勾勒的立体空间逐渐显现。

　　肃云香庄是一个家,这里的旧家具琳琅满目。这是李金生历经寒暑,从十里八乡一件一件淘来的；这里用的梁檩椽柱,是他从一所所拆除的老房子废墟上拉回来的；房顶和墙上用的十多万片旧手工青瓦,是他从数千公里之外的陕西和甘肃陇南一带高价买下拉回来的；院子里所有的木工活,是他从四乡里专门找来的五位老木匠用传统工艺做的。连着干了三年,现在还有一位70多岁的老木匠在为肃云香庄忙碌……

　　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梦一点一点成为现实。

　　很多时候,李金生就守着庄子,一个人慢慢回忆:童年时期跟着村里的老人学习编筐编篮,青年时期在大学学习美术,之后从事室内设计装潢……所有的经历和磨炼,几乎都是为实现这个梦做的准备。

　　2021年底,国家文化和旅游部正式公布首批31家全国甲级旅游民宿名单,肃云香庄名列其中。收到甘肃省文化和旅游厅资源规划与乡村旅游处负责人转发来的消息后,李金生坐在院子里一遍遍看着那条新华财经电文,久久无言。多年的付出得到了国家的认可和肯定,这种莫大的欣慰感和荣誉感,是他从未有过的。同时,全国甲级旅游民宿的成功创建也给了他更大的动力,激励他坚定信心,继续向着创建一流旅游民宿的方向不断努力。

　　国家《旅游民宿基本要求与评价》对甲级旅游民宿的创建要求细致苛刻,肃云香庄创建全国甲级民宿的过程中,甘肃省文化和旅游厅高度重视,通过给予财政补助、融资授信等多种方式,帮助肃云香庄解决困难,还通过建设乡村民宿培训基地、组织民宿主人培训班等方式,培养旅游民宿管理人才。李金生先后参加了三次全国旅游民宿基本要求与评价的宣贯培训。省文化和旅游厅资源规划与乡村旅游处领导多次带领专家来酒泉,现场指导民宿规划,精心策划主题项目,力求肃云香庄在产品建设中做到差异化、个性化、品质化。

　　古老的四合院里,孕育着酒泉民居的新希望。

　　布局分明的四合院,青瓦木构的老式建筑,陈设和使用中的古旧物件,依旧有岁月不曾湮灭的生命光彩。有人在此对月独酌,也有三五人开怀畅饮,有人自拍抖音留痕,也有人独自徜徉于廊道庭院。肃云香庄不是李金生一个人的梦,而是很多人的梦。

　　在肃云香庄二楼客房门前,有一条半开放式的连廊。站在连廊上,抬眼就能看见祁连山终年积雪的山顶。那里的雪峰,连着滔滔的讨赖河,浇灌出了绿洲和村庄。生命不息,春秋往复,光影里砥砺的梦境,让乡土多了襟怀,多了视野,这是李金生看得最远的地方。

　　李金生的肃云香庄,至此有了骨架。

　　民宿的精品

　　民宿不只是一院庄子,也不只是一个家,而应该是一个古老村落的模样。李金生没有停步,肃云香庄的辐射力,也在积蓄。

　　写到这里,我们翻过扉页,才要真正揭开肃云香庄的开篇——一个大格局、大构想的民宿地。

　　——引入多民族民宿,这里不止有古朴的四合院,还应该有哈萨克族毡房、蒙古包,这里要充满秦腔的锣鼓,也要有冬不拉和马头琴声。一个缩小的酒泉民居的精华版,既有刻度,也有温度。这里将是演绎民间艺术的五彩缤纷的花苑。搭台的民宿,将有更加丰富的底色和内蕴。

　　——在城乡一体化进程中,酒泉的乡村特色在急剧消失。如随着新型建筑材料的运用,乡村原有的土坯房、四合院等被水泥预制板和空心砖建造的建筑所取代；活的文化加剧消失,因此留住特色民宿、乡村,保护好活着的文化,特色乡村才有魅力。需要保护、复原的不仅是良好的生态环境,还有特有的建筑风格和乡村风貌,以及村民在语言、服饰、饮食、歌舞、礼仪等方面的文化特征。

　　——住民宿,探雪山,一部新的酒泉传奇,将把酒泉纳入旅游目的地。祁连山的奇峰和沟谷,河流、苍松、花草遍布,在祁连山国家公园之外,依旧有探险家和旅游者越野大地,探究山河,享受自然的空间。在缺少自然景观的酒泉,开辟这样全新的景图,意味着肃云香庄新的开始。

　　肃云香庄凸显民宿文化的同时,新的文化元素的注入,会外延很多与文化传承、旅游产业相关联的要素。民宿与旅游血肉相连,民宿旅游与民俗旅游相辅相成,这已是有目共睹的成果。肃云香庄未来提供的民宿旅游,将会带来全新的文化享受,那将是古郡酒泉独具魅力的文化洼地。

　　这是酒泉或甘肃民宿的精品。当我们走进肃云香庄,每一座四合院,每一件器物,甚至它展示的每一道民间工艺,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民宿聚合多民族风俗精华,文脉相通八千年华夏文明。

　　李金生的肃云香庄,至此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