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水之路
原标题:访水之路
李文
我小时候,经常赶着毛驴在深沟里驮水、肩挑扁担在水窖里担水。水贵如油在我的家里表现得淋漓尽致。走上工作岗位后,因工作性质原因,曾多次步履环县的褶子山,不论工作主题是否与水有关,都会自然而然地遇到与水有关的故事。
与水有关,听得最多的也是“渴”这个字。山是渴的,山上的土和草是渴的,山里的麻雀、兔子等飞禽走兽是渴的;走进农家,家里的鸡猪牛羊是渴的,家里的人也是一副渴的表情和模样。
2013年春夏,环县大旱。准确地说,2012年秋后就没有透雨,也没有落雪,直至第二年夏季也没有透雨。到了夏季,大山的黄土泛着红,环县人叫山“焦”了,如果大山会说话,她一定会沙哑着嗓子说一句:“快下点雨吧,渴死了!”看着行人挑水,以往胆小的麻雀会飞到水桶上,伴着挑水的老农边走边喝;兔子、野鸡等趴在苦咸水的河边,不管水苦还是甜,都会咕噜咕噜灌一肚子;圈里的羊跑到沟里,看着快要断流的泥水,也挤着抢着喝……
在盘山的土路上,和一同访水的同事驾车前行,尘土足有半尺厚,车轮碾过,身后留下一道土箭,久久不能散去。在农户家里,实诚的农民端来馒头、咸菜,再战战兢兢地泡一杯砖茶,“我们这馍馍很白,就是这水有点不得劲,不放一点茶叶,你们肯定喝不惯。”脸庞沧桑,内心却十分真诚,我们都会不掉“渣”地将一杯茶水喝干喝尽。
和山城乡冯家沟的老冯一同去距离他家三里多的苦水沟里饮羊,没等羊圈门完全打开,羊儿们都争先恐后地挤着出门,一股脑儿地朝着沟里跑去,老冯提着水桶、拿着马勺,一路喊着紧追着羊群;我和同事也紧随老冯,想追到羊群前面抢几个羊喝水的镜头,可我们还是没能追上羊,但是羊喝水的镜头却拍到了。沟里水流非常小,有限的地形每次只能有三五只羊来喝水,排到最后的羊,都会眼巴巴地看着,生怕前面的羊把沟喝干了。老冯拿着马勺舀水,一只一只地饮羊。红彤彤的马勺、红扑扑的沟道和大山、沧桑的老冯和白白的羊群、继续炙烤大地的烈日构成了一幅幅喊渴的画面。这些画面,成为了珍贵的喊渴历史。
环县十年九旱。老百姓最盼的是水。大山、农田、庄稼期盼老天能下一场透雨;老百姓也期盼一场透雨。
下雨,是天大的事,天如果没有下雨的意思,人是没有办法的。在整个缺水的、山地丘陵沟壑居多的环县,天不下雨,地里的庄稼也是很难解渴的,可对于一个个家庭、一群群羊畜,当地政府不能坐视不管。
面对祖祖辈辈的喊渴之声,环县各级党委、政府也都在解渴之路上努力着。近年来,环县建了8.4万孔人饮场窖、4万多个水泥窖、1万多眼小电井、122个深层机井;通过扬黄工程,铺设自来水管线4000多公里,21.8万人用上了自来水;还建设了70万立方米的张南湾水库、108万立方米的五里屯水库,1000立方米以上水池50个,应急调蓄水池289个,集流场配套蓄水池339个;还有正在建设915万立方米的调蓄水库……
在建设过程中,作为宣传工作者的我都会到现场,寻找一些解渴的故事。每当脚步踏出办公室的门,解渴的故事都会与我撞个满怀。根本不用你苦思冥想,不用你深挖细究,就有你采访不完的解渴故事。
在毛井镇二条硷村,政府送来了应急水,一位妇女肩上挑着两个小桶,一手拉着毛驴驮着两个大桶,来到集中取水点,路过干裂了的河滩,留下了一行远去的脚印,也包括驴蹄印痕。她说:“赶紧下点雨,就不用政府送水了。”多么希望这是最后的印痕。
在虎洞镇的刘解掌村,村民组成了打水窖专业队,有人挖得专业、有人箍得专业、有人集流场做得结实平整,几天下来,一个庄头家家增加了一口水窖和一个集流场,把打水窖做成了流水线作业。他们都说:“就想着让天下雨,哪怕雨不大,窖里也能收上水了。”多么希望这水窖年年收满。
在合道镇的赵塬村,打水井像钻石油一样,大型井架安装起来,没日没夜硬是钻了一个月,钻了好几百米深,终于抽出了甘甜的深层地下水。出水的那一刻,全村村民都乐了。在机井附近建起了水塔,又把自来水管线铺设到家家户户,群众更是想都没想到:“我们的后辈儿孙再也不愁没水喝了。”多么希望这机井的水永远也抽不完。
在张南湾水库建成,黄河水通到环县的那一刻,环县人民的欢呼声是多么高涨,笑容是多么灿烂。这时候,环县的每一位群众的心里,都充满了激动,想着:“黄河水一定很甜,黄河水肯定喝不完。”多么希望这黄河水能淌到家家户户的缸沿上。
在脱贫攻坚的伟大征程中,环县让20多万群众用上了自来水,单就自来水管线就铺设了4000多公里。看着这个数字,很多人不理解是大还是小,如果按里程,相当于从环县走了四趟北京。而在环县的大山里,铺设自来水管线,有的地方要翻山,有的地方要过沟,困难可想而知,可勤劳的环县人干了,而且干成了。为什么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干成,归根结底,还是环县人民渴怕了!
行走在环县的大山里,处处都有关于水的伟大工程,也处处都有关于水的感人故事,还有很多有关水的物件。一片片木条箍成的驮水桶,已经成为孩子们眼中的“文物”;一根根磨得滑溜溜的、压得弯弯的再也直不起来的扁担,孩子们再也无法想象祖辈们的肩头有多硬;沟道里默默流淌的一眼眼泉水,孩子们再也无法想象爷爷们一边放羊一边爬在泉边喝水的场景……喊渴,在孩子们的记忆里,已经成为历史。
如今的环县,遇到大旱,还会喊渴,不过已不再是人,也不再是家畜家禽。通了自来水的群众可以拧龙头,喝黄河水;没有自来水的群众,也可以在附近的取水点拉运水了。喊渴的,是环县的大山,是山里的树木,是田地里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