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那湫行记
原标题:朝那湫行记
芦苇
去庄浪看桃木山朝那湫时,太阳像个金勺子,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我们的眼睛分开阳光,分开不断涌来的蓝色雾霭,从时光的罅隙里钻出来,一伸手就能扯到天上飘忽不定的白云。
放眼望去都是山,数不尽的山——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头顶是山,脚下是山,聚在一起,如同莲花绽开。
湫的周围都是树,长在旮旯里、山头上,或者长在沟壑、长在水畔,树把山裹着了,裹得眉清目秀,神采飞扬。树林里不时飞出许多的声音,这些熟睡的声音,早醒的声音,漾得满满的。鸟啼声,风啸声,松涛声,还有牧羊人的鞭哨声,搅和在一起,被湫里波涛的喧哗声牵引着,雪花一样飘落在树林的深处。
一大溜的绿,从山头缠向了山腰,又从山腰卷向了山脚,风在哪里,这些绿色就飘向哪里。山很多,树也很多,茂密的草相间其中。有山的地方有树,有树的地方有草。通常树不去的地方,草去;草不去的地方,树叶可以去。无树无草之处,淡蓝色的晨霭就袅袅上升。关山在树里、草里,晨霭里自在着,如斯宁静。当所有的绿色褪尽,路到了尽头,一汪秋水明艳艳地敛在那里,传说这是华胥从天空丢下来一枚银簪子,“嚓”地一划,两边的山齐刷刷后退数十步,这泓秋水顺从地停留在群山的低凹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迎接我们寻芳迟来的脚步。
朝那湫,曾经是古书记载的古雷泽之地,繁衍了华胥一族的地方。站在湫的面前,有些唏嘘了。我的左边是湫,右边也是湫,不管走到哪里,湫都不离开半步。我前行一里,风把湫推到我的面前;我后退呢,湫把世上所有的明眸和善睐掬在我的身边。这是庄浪朝那的湫。不是仙境也是仙境,云出乎其间缥缈而上升,水生乎其间明艳而动人。沿着湫边走,湫里的水跟着我转圈,我转了一个圆圈,湫里的水也团团转。
有人说,朝那湫旱无亏,涝无盈。湫深不见底,如果一块石头站不住脚,从岸边落进水里,想探出水底淤泥里的隐秘往事,那湫闭着口,沉默如同睡熟。湫里有些浮草,倒像湫的心事,有些地方腻得发绿发黑,些微酡红。芦苇一枝两枝的,不时可见,细脚伶仃的,风来摇晃,风去袅娜。有只翅膀透明的蜻蜓,旋着,累了,歇在一片翠绿的叶子上。走了里许,那湫是一大片杏黄。两边的山头是一抹儿落叶松,秋把它们身上的绿色收走了,披挂上杏黄色的袍。袍上的黄颜色不知不觉濡洇入水,那杏黄色就把湫水漂染了。
站在湫边,我想说说话。掬一捧水在怀,清凉如许。一股来自岁月深处的情怀引领我走了进去——这里是华胥国。我从《山海经》的字里行间出发,那浩如烟海的文字记载了湫的神话,时间把色彩斑斓的花纹雕刻在岁月长廊的柱子上。
站在浩荡的风里,从河流初始的源头,我在想,留恋或者徘徊,是否等月亮落入我的胸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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