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游子情
原标题:诗人的游子情
人邻
古马,凉州人。一个“凉”字,不唯是荒寒,一望无人,亦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浩瀚气象。于诗人古马来说,这“凉”,亦是凉风、凉意的陡起,是如水月夜,是热爱的小女子掩怀银子一样的凉,亦是秋风猎猎,六尺男儿的如云剑气之凉。
凉州太古老,数千年前就有戎、月氏、乌孙等北方民族聚居繁衍。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设凉州刺史部之后,凉州逐渐成为西北仅次于长安的古城,中原与西域交流的枢纽,“丝绸之路”西段的要隘,并一度成为中国北方的佛教中心。
古马,少年凉州,及长金陵求学,继而游子盘桓金城,于世间万物独钟情于诗。金城居,而诗人却时常西望五百里外,儿女情长,是诗人难忘的凉州。而其三十年间的缠绵磨砺,诗意之独造,亦多是游子意绪萦怀,对故土的不舍思念。
古马的诗,其意味,不舍故土,其词语,于古典现代之间跨越而汲取,亦于低眉凝思间,掇拾凉州气息,不避古雅俚俗,一一甄选,银勺取水,妙然入诗。
“七月在野 葵花黄/鹞子翻身 天空空/雀斑上脸 井水清/抱着石头 青苔亲/铁丝箍桶 腰扭伤/鹞子眼尖 花淌汗/鹞子冲天 天下嘛——白日梦里 一个小小的村庄”(《鹞子》)
这样的诗,是古歌谣的现在,《诗经》的现在,《古诗十九首》的现在,亦是现在对于古老诗歌的敬意回溯。千年,可归一瞬。
最好的诗,是具有穿越性的,具备恒久的品质。它们从泥土里生长出来,带着自然的滋养,大美而自足。那些古老的词汇,带着原生的意义,在现代诗人的点睛之下,它们复活,再生,因其古老,可解亦不可以完全解,因古老生命的延续本是不可解的。
古马所关注的不仅仅是诗意,而是人类生存的古老根基和它背后隐藏的更大生命的秘密:大清早/男人上房扫雪/女人入厨烫猪头/除夕将至……为春神设座/祈求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牛马的蹄窝里/撒胡麻黄豆及五色小麦……茴香焙盐/祛除腹胀/萝卜蘸糖/美好姻缘……韭叶宽的路咋走哩……
这些诗句里面蕴含的不唯是古老的意义,而是随着时间恒久存在下来的,是诗的,亦并非全然是诗的,而恰恰是这些,才具有着更宏阔的不可限定的诗意。生命的根脉,为某种神秘意志支配,不会随着所谓时间的更新技术的改变,而改变其血脉。这些诗意的场景,不因其古老而失却现实意义。借助诗人的词语,它们所有的当下复活,都是对生命本身再次的繁茂催发,是对生命本身的敬畏和感恩。这些既古老又因为再一次为诗人所用而鲜活起来的词语,在复活本身之外,再一次产生了对照碰撞于当下的新诗意。“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古老的追问,必须从最古老的时间里,才能解释和认定。
古马家族一脉,根植凉州。古马眷恋的母亲,多年前去世,亦是安歇于斯。想起谁说过的话,只有埋葬着亲人的地方才是故乡。母亲去世,古马写了很多怀念的诗,那怀念又岂不是怀念他一代代先祖安歇的故乡。他的那些诗,诗里的词语,亦该是“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的母亲留下的密密针脚。
古马这些诗,以一个游子,反哺了凉州。经由这些诗,凉州以它既新鲜亦古老的面目,坐西而望东,呈现出它独有的妖娆风姿。这些诗以其简,可以书于木简,编之简牍,更远的游子,可以携之远行,于暮色四合间,一盏灯烛,三两小菜,下一壶老酒而无限回味的。古马自己,亦是可以月下觅一荒寒无人境,悄然埋下几枚心疼的诗句,合十默默,拜托于苍茫,而后转身离去的。岁月倏忽而逝,十年百年,风吹沙起,这些诗句为旅人拾起,拂去沙尘,读读,是怎样的感慨啊。诗,因其本身的不及物而不朽,而古马笔下的凉州,亦是以其不及物的另一种真实,为凉州留影,留念,留存。
而这,即是这本诗集的意义。
(《凉州引》,古马著,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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