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窑里的窑变岁月(上)
原标题:秦窑里的窑变岁月(上)
何喜田
天水秦州窑源于唐代,所烧瓷器有碗、壶、盘等,具有独特的艺术品位。它釉色素淡,胎土细润。在外形上,造型古朴、气质自然、沉稳持重。金元入主中原后,窑厂日渐式微,直至衰闭。
秦窑之兴衰
清代学者蓝浦一生教书为业,虽穷困潦倒,仍痴心于瓷。其遗稿《景德镇陶录》生前未曾刻版印刷,身故之后,经学生郑庭桂多方奔走,才得以面世。得益于广博的见识和细密的积淀,在《古窑考》中我们才看到了这样的记述:“秦窑,唐代烧造,今甘肃之秦州也,相传器者碗杯之属多,纯素,亦有凸鱼水纹者。”这是秦窑在陶瓷史著中最权威、最简洁的描摹。如此,早已消失在历史深处的秦窑,见之于笔端,流转于乱世,初识于后人。这,不能不说是秦窑的幸事了。不过,相比于瓷的辉煌,这部记述陶瓷的遗著以及作者的清贫,让人黯然销魂,不由涌出冥冥之中的辛酸和无奈。
秦窑,如秦人。简约,深邃,质朴。晚清分巡巩秦道道员董文焕就任期间,清廉耿正,官声有碑。离任返回原籍山西洪洞时,只带走了秦州瓦窑坡出土的两只秦窑素碗,以作留念。一土之情,莫贵于素碗。赤子之心,跃然而来。
乡民传言,在今秦州区北坡皇城旧址下瓦窑坡附近,曾挖掘出古秦窑遗址。当时出土了一些瓷胎碎片,因未加及时保护,现已荡然无存。今天的瓦窑坡,楼房耸立,九省通衢,窑的辉煌只剩下一个地名,大多事物消散于时间深处。
窑而不复,徒留悲伤。
唐时的秦州,临近蜀地大邑的邛崃窑。邛崃窑,创烧于南朝,是隋唐时期四川的一处重要青瓷窑场,以烧制青、褐、绿釉和彩绘等器为主。当时,从长安出入蜀地经天水较为便利。“一溜溜山,两溜溜山,三溜溜山,脚户哥下了个四川。一串串铃,两串串铃,三串串铃,骑走骡摇了个舒坦。”这是秦州小曲《下四川》中留存的唱词,脚户们的欢声笑语恍如昨日。唐以前,秦州以西没有名窑的记载。往东,翻关山进入关中,有元魏时的关中窑,宋时耀州窑等。陕西省耀州区距秦州直线距离200多公里,骑马三日可达。当时的耀州窑,盛产刻花和印花青瓷,是北方青瓷的代表,也是宋朝经济和文化繁荣发展的见证。西端的秦窑,和它们遥遥相望,互为表里,无论在烧造技术还是在釉色、器型等方面都将唐宋以来北方的瓷器生产推向了一个高潮。
千年历史,兴兴衰衰,秦窑瓷器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品位。它造型古朴、气质自然、沉稳持重、釉色淡素、胎土细润,精美绝伦。
金代瓷器业是在辽、北宋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金统治时期,作为金朝辖区的甘肃地区出土诸多金代耀州、磁州窑瓷器。
金元入主中原后,秦州窑瓷业文化与其他文化产业一样,受到极大冲击和摧残,因而秦州窑生产举步维艰,逐渐衰闭。
秦窑之品存
秦窑出品,盛世呈现。
有幸的是,秦窑里的出品被天水藏家雷水盛收集到几件。它们既有邛窑器型味,又与关中窑质胎相似,更具有天水陶瓷特色。
北宋蛋青釉荷叶型蓝宝石矿料青花八卦太极云洗。据他回忆,是20世纪末甘谷磐安镇刘家墩的村民在取土时偶尔发现的。洗,是一种盛水洗笔的器皿,属文人用品。器的口径23cm,坐底径8cm,高6cm。方内画阴阳太极八卦如意吉祥云纹图。最醒目的是,洗内双龙缠绕,恍如“伏羲女娲交尾图”的雏形。令人称道的是,这件瓷洗,画技大胆,内容丰富。尤其是云、卦、太极鱼三层图景,寓意着天、地、人协调统一,和谐自然。其釉色历经千年仍十分玉润铮亮,完美无缺,底口泥胎,胎质黄褐色泛红,十分精美。
任何一个民族的民俗形成,都是一定地域内的社会历史发展阶段的产物,并具有很深的社会根源、历史根源和地理根源。太极图作为伏羲文化的重要符号之一,是天水地区历史文化深厚的体现。在天水,有苏蕙的织锦回文图,其中八卦、太极的文化烙印极其突出。东汉隗嚣割据天水时在城北建造的宫殿,被称为隗嚣宫。当时的隗嚣宫城,东起五里铺,西临濛水(现罗玉河),北至山巅,南临藉河,河谷平川之地的城址约占十五平方公里,在日后出土的瓦当上都发现绘有太极图案。太极,在民间一直包含着一种祈求平安、和谐与长久的愿望。夹板舞中的两只夹板,也叫阴阳板,一阴一阳,惊天动地间体现了一种生命的平衡。民国时期天水民族工业兴起中诞生的天水火柴厂,其包装盒上,也是饰以八卦、太极图案。拨开历史的烟尘,太极图贯穿于天水文化的各个阶段。它不仅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而且也被物化、精神化。
如此,陶瓷之瓷,早已超越本身,成为文化最古老、最具魅力的载体之一。
蛋青原始玛瑙釉蓝花压口杯。这是雷水盛的另外一件五代藏品,20世纪80年代出土于甘谷县四十里铺古永宁镇。玛瑙蓝,为蓝色,也有蓝白相间,安静、舒适、高贵,夺人耳目。珍珠釉是附在瓷胚胎上的一种有如珍珠般细小颗粒的无光亮高温釉,质感强。
该口杯高10cm,上口手捏黏泥接连,珍珠釉浇注粘连处留有数滴珍珠釉泪珠。口沿前倾,连口粘痕明显裸露。通体呈吊南瓜分棱,八道指泥壕显八股棱条。造型珍珑灵秀,珍贵之处在于上施浅玛瑙釉,体面使用蓝宝石矿料画一束盛开的菊花。画笔娴熟简练,富有立体感,且活灵活现。在背面腰中部,用淡青花题“□□”二字,字虽模糊不清,但胎土细腻,瓷壁轻薄又坚硬如骨,胎底色黄中泛红,瓷体表面青釉中又泛小针褐色点。把手处,窑变为蚯蚓走泥纹。这种泥纹,沉重古朴,明亮而深沉,是釉层在干燥或烧成时发生干裂,后在高温阶段又有釉流入填补而形成的。在民国以前,蚯蚓纹曾被作为判断钧釉的唯一标准。
此杯尤其珍贵之处在于,蓝宝石矿料釉在古瓷中使用还是最原始的,珍珠釉的出现例证了相关文献记载,花卉画在宋代以前的瓷史上甚为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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