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罐茶中品甘苦

　　原标题：罐罐茶中品甘苦

　　翟雄

　　无论何时，你到通渭去做客，迎接你的总会是罐罐茶。主人一脸笑容，总会来一句：喝茶吗？随后就手脚麻利地摆上茶具，请你喝罐罐茶。

　　罐罐茶是用罐罐煮茶，煮好后把茶倒出来，加水再煮。如此反复多遍。茶汤色味显淡时，中途亦可添加茶叶。因茶水太烫，只能小口抿，或者嘬吸。

　　至于罐罐茶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似乎没有谁能说清楚。小时候我问过八十多岁的奶奶，她说不知道，反正从记事起，长辈们就天天在喝。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的大人们喝茶的罐罐都是黑粗陶土制作的、底大口小的小砂罐，边缘用铁丝缠绕几圈，形成一个耳朵样的小把手，便于主人捏住添水倒茶。那时，很多人家还自己动手用红胶泥做一个泥火盆，两层，上小下大，像一个小磨盘，中间有一个圆孔。长时间使用，泥火盆渐成铮亮如古铜般的金属色，有种质朴之美。喝茶时，先把干柴点燃插到圆孔中，再把罐罐放到干柴旁边。一个火盆上可以放置两三个罐罐，足够四五个人同时使用。喝茶大多在堂屋，长此以往，堂屋就被烟火熏得油光黑亮。

　　那时，一般人家用的多是末状的茶叶。等茶被煮沸，上面就飘着一层沫子。主人捏起罐罐的耳朵，在上面轻吹一口，把沫子吹开，再摇晃一下罐罐，就开始往茶盅里倒茶。看着那浓酽的茶水，听着悦耳清脆的倒茶声，围坐四周的茶客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了。就茶的东西是馍，有些人家用的是熟面，即炒面（多种秕杂粮混在一起磨制而成）。熟面就在身旁的黑碗里盛着，吃一口熟面，品一口茶。

　　由泥火盆到铁火盆、铜火盆，再到电炉子，现在普遍用起了特制的电磁炉。虽然还叫罐罐茶，但熬茶的罐罐已由小砂罐演变到铁罐罐、玻璃罐罐和精致的陶罐，茶叶的档次也提高了。煮茶时，不再只是单一的茶叶。喜甜者加上冰糖红糖蜂蜜，气虚者加大枣、枸杞、桂圆、葡萄干、核桃、杏仁等，火旺者则加金银花、菊花、茉莉等。煮出来的茶各具特色，但味道醇香可口，苦甜适宜，回味悠长。就茶的不再是过去的熟面或者黑面馍，早就换成了面包、饼干、蛋糕、油饼、锅盔之类。

　　每天早上，许多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喝罐罐茶，一家人或者几个亲朋好友围炉而煮，边聊天边喝茶，既增进了感情，又解决了早餐。

　　我问过父亲，通渭人为啥痴迷罐罐茶？父亲说，喝罐罐茶解渴解乏。记得有一次，二叔急着去干活，早上没有喝茶，结果到了晌午还没有回家。二婶知道是咋回事，就挑着茶具赶到地里，看到二叔蔫头耷脑地待在田埂上，嘴唇干裂。二婶赶快架起炉子，熬制罐罐茶。两盅茶下肚，二叔立马有了精神，腰板立马挺直了。

　　通渭人自古以来就崇尚耕读，至今，谁家打庄盖房，都要在门楣上挂上大大的“耕读第”三个字。通渭又是中国书画艺术之乡，这里，不少农民扛起锄头是庄稼把式，拿起笔杆是书画艺人，形成了“锄含云水笔含墨，种罢梯田种砚田”的独特现象。我想，喝罐罐茶也是一种文化的表现，把茶喝到纯粹、充分、极致——茶中尝甘苦、茶中知礼节。罐罐茶更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对恬淡闲适的生活和内心宁静和谐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