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冰师

　　北京冬奥会标志性场馆国家速滑馆“冰丝带”此前开展全冰面制冰，建成规模约1.2万平方米的场馆全冰面。新华社记者 张晨霖 摄

　　“破纪录了！”“又打破了奥运纪录！”

　　北京冬奥会开赛以来，速度滑冰比赛的奥运会纪录在五天内被七次刷新，国家速滑馆“冰丝带”受到国内外运动员盛赞。而这些盛赞的背后，离不开冰上运动的幕后英雄——制冰师。

　　“我们管制冰人叫‘师傅’，国外管他们叫‘专家’”

　　冰上运动中，既有大众熟知的速滑、花滑，还有一些小众运动如雪车、雪橇。这些运动，无一例外都对冰的质量有很高的要求。

　　能用于国际级别赛事的冰面，其光滑度、平整度的要求都异常严格。制冰过程相当繁琐，底冰就要铺十一二层，一层层往上铺完后需要埋线，再进行喷漆，不同的运动对冰的要求不一样，速滑类项目需要冰平整滑顺，而冰壶、雪车、雪橇等项目还需要在顶层冰上进行修整打点，平整度精确到毫米。冰上打点一旦出了问题，会影响到运动员的发挥，影响比赛成绩，甚至会造成运动员受伤。

　　高质量的比赛冰面离不开高水平的制冰师。制冰师共分四个级别，最高级为第四级。只有拿到专业协会颁发的资格证明，才能为国际大赛制冰。到目前为止，全世界只有十几个四级制冰师。

　　据中国滑冰协会制冰顾问李进发介绍，我国有一定经验的制冰师主要集中在东北地区，就全国而言，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经验上都比较稀缺。我国还没有开展制冰师的职业技能鉴定，因而制冰师也谈不上分级。大多数商业冰场或滑冰俱乐部的制冰师主要是能操作浇冰车的司机，所制作的冰面以娱乐性为主，可以制作花样滑冰、速度滑冰、冰壶等高级别比赛冰面的专业制冰师少之又少。

　　国家雪车雪橇中心场馆后勤副主任李长洲表示，制冰师要身强体壮、体能出众。在雪车运动中，每一次滑行结束，制冰师都要对冰面进行维护，这只能在两名运动员比赛之间的短短间隙进行。所以，制冰师要在赛道内外“飞来飞去”，就是因为他们要快速完成各项工作。没有好体格，是无法胜任这项工作的。

　　加拿大制冰师杰米·丹布鲁克认为制冰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但需要经验的积累。例如，冰壶赛道并不是平整的，而是中间凹的U型，这样冰壶在运行中才会有微妙的旋转，只不过两侧仅仅比中间高几微米，这个弧度用肉眼很难分辨，而这全由制冰师凭经验和感觉来把握。雪车、雪橇比赛中，制冰师也需要凭借经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比赛中，每一位制冰师都需要及时、准确发现自己负责的赛段哪些冰面需要修整，耳朵里还要听着塔台上发令员指示运动员出发的指令，一旦运动员准备出发，制冰师要迅速跳出赛道，以免发生危险。

　　曾两次获得冬奥银牌的原国家队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项目运动员李妮娜提出，一定要重视制冰师以及修赛道的专业人才的培养。“我们管制冰人叫‘师傅’，国外管他们叫‘专家’。”以修U型赛道为例，全世界大概只有两位在此领域的佼佼者。她希望，中国未来能有培养场地专业人才的机制和途径，让专业的制冰师、专业的场地修建师也能走出国门，被请到世界上其他国家做“专家”。

　　“有机会参与保障国家队训练是我的骄傲，我自豪地对我女儿说，爸爸给他们制过冰”

　　刘海峰是北体大二七国家冰雪运动训练科研基地的一名制冰师。2018年8月，为备战2022年北京冬奥会，国家体育总局利用二七机车公司部分老旧厂房改建冰雪项目训练基地。2019年9月，基地正式落成，开始筹备自己的制冰师队伍。从事15年建筑工作的工程师刘海峰决定转行。

　　虽然有丰富的建筑经验，但隔行如隔山，刚刚接触制冰的刘海峰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一切都是新的，最开始很多基础情况我都不了解。举个简单的例子，场馆里的冰为什么那么白，并不是冰本来的颜色，而是因为刷了漆。”

　　为了帮助二七基地的制冰师团队迅速掌握技术，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派来了国内外成熟的制冰师进行手把手教学，刘海峰和团队在实践中学、在实践中练。从围观、到辅助、最后到独立制冰，刘海峰和团队仅仅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在初期，除了常规学习，我们还会利用每天3小时的业余时间，进行实际操作培训。在集训队冬奥会前的训练时间里，我们会每周3、4天组织关于冰场运维的相关实操与培训，每月还会组织针对性的考核。”刘海峰说。

　　速滑馆内配备的高科技设备可以帮助制冰师更好地完成工作，刘海峰和同事们也十分珍惜设备。“基地浇冰车是世界顶级的，我们每次使用过后都会认真维护，包括擦拭、加注润滑油、更换冰刀。现在有疫情，我们也会对冰车进行消杀。”

　　2021年10月底，二七基地的制冰师们顺利完成了一次大考——刘海峰和团队连续奋战5天，打造出了一块冰壶场地，供国家冰壶集训队和挑战队队员训练与比赛使用。

　　“由于运动员在白天需要用冰场训练，我们制冰都是在运动员下冰之后开始的。”刘海峰说道，“连续5天都是通宵作战，从晚上6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3、4点。”

　　在制冰与浇冰的同时，刘海峰和团队要兼顾制冰系统的日常维护与巡检，有的队伍早上6点开始训练，制冰师们5点就要到场进行保障。在运动员训练结束后，制冰师还要对冰面进行维护修整，有的队伍会训练到夜里11点半，等刘海峰修整完冰面离开冰场，有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对于这些，刘海峰并不觉得辛苦，“2019年至今，我们基地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保障北京2022年冬奥会。”“我希望运动员在冬奥会中能发挥出自己的最佳状态。有机会参与保障国家队训练是我的骄傲，我自豪地对我女儿说，爸爸给他们制过冰。”

　　“相信在将来，我们也能独当一面，成为有责任有担当的制冰师，做出近乎完美的冰，让世界看到中国制冰师的风采”

　　“希望未来，顶级的中国制冰师就来自这个班级。”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机电工程学院智能建筑系主任林梦圆笑着对记者说。

　　林梦圆所说的这个班，就是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于2019年开设的“双冰场馆”制冰人才订单班。该订单班由33人组成，将于2022年7月毕业。班级依托“校企合作”办学模式，以“冰立方”和“冰丝带”两大北京冬奥场馆为实训基地，为“双冰场馆”赛事保障和促进后奥运时代冰雪运动发展贡献“中国制冰力量”。

　　由于空调制冷相关原理和制冰原理相通，订单班设立在“供热通风与空调工程技术”专业之下。该专业开设《制冷技术与应用》《通风与空调工程》等核心课程，是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的优势专业，学生毕业后主要就业方向为大厦、机场等大型建筑的空调综合维护。订单班的学习内容以该专业为理论基础，适当增加了制冰方向的课程。良好的就业前景加之冬奥会带动的冰雪产业热度，订单班在首届招生时，就受到了广泛关注。

　　“此前对制冰和冬奥并不了解，报名学这个专业是记得北京2008年奥运会的场景，也梦想着能够在冬奥会的工作中出一份自己的力量。”订单班班长张强说道。

　　在中国，制冰行业起步相对较晚，人才缺乏，许多制冰师如刘海峰一样，从其他行业转型而来，工作后是一边探索，一边学习，制冰师的培养也主要依靠“师傅带徒弟”。而制冰人才订单班则为学生系统性、专业性学习制冰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可以说，这些学生是中国第一批科班出身的“制冰师”。

　　“制冰并不是把水冻成冰那么简单，除了制冰，制冰师的工作还包括冰面维护、冰场运营等工作。”林梦圆介绍，“这些工作要求掌握通风原理、空气调节原理、水流量原理等等，这些内容涵盖在了专业学习中。”

　　为提升制冰人才培养质量，学校成立专门的教学团队，多次与“冰立方”“冰丝带”场馆运营负责人进行沟通，共同制定人才培养方案，采用双导师制，即校内老师与校外导师相结合，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校内实习与校外实践相结合，为学生提供最优质的学习条件与环境，培养出德技并修的制冰人才。

　　在北京冬奥会之前，订单班的同学已经有了丰富的赛事实践机会，他们参与了系列测试赛的保障工作，跟随国内外优秀制冰师学习前沿的制冰技术。“由于之前几次的实习经验，我参与冬奥会保障并没有遇到很大的困难。”张强说。

　　保障冬奥会的过程中，张强有机会和经验丰富的制冰师进行面对面交流学习。“一位带我的老师傅已经有30多年的工作经验。当年他学习制冰的时候，根本没有师傅教，全靠自己摸索，顶多有个国外的制冰视频，所有的制冰全靠手工。”张强说，“现在，我们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可以在前人的基础上迅速学习。不仅如此，我国科技和工业的迅速发展，制冰的方式也更加标准化和便利化。”

　　由于服务冬奥，张强和同学们在场馆闭环内度过了一个特殊的春节。尽管无法和家人团聚，张强却很是激动，“这是我毕生难忘的春节，实现了我的梦想，能够用上自己的专业服务冬奥会，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与责任感。”

　　“相信在将来，我们也能独当一面，成为有责任有担当的制冰师，做出近乎完美的冰，让世界看到中国制冰师的风采！”张强说。

　　正在“冰立方”服务保障的订单班学生王启宏表示：“当国歌响起、国旗升起时，我们很骄傲。因为，冬奥会的冰面是我们参与完成的！”（ 本报记者 方庆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