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 | 破茧重生

　　如何以严惩腐败、追赃挽损为改革清障护航，有力推动新征程上国企高质量发展？记者在湖北宜化集团实地走访，探寻其重塑政治生态、成功改革解困之路——

　　记者调查 | 破茧重生

　　在距湖北宜昌城区约50公里的湖北宜化集团田家河新项目现场，建设工地塔架林立，各种施工机械轰鸣，智慧工厂拔地而起。面对沿江化工装置“关改搬转”任务，湖北宜化没有简单搬迁厂房，而是以此为契机，采用新工艺建设新工厂，其新建的磷化工项目，生产产品由1种变7种，从造化肥到实现磷资源梯级利用。

　　宜化集团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蒋远华等系列腐败案的发生，一度使该集团从全国化工企业龙头，跌落到经营举步维艰、各类风险集聚的严重困境。案发以来，纪检监察机关尽最大努力防控风险，既深挖“蛀虫”又精准“拆弹”；尽最大努力追赃挽损，推动依法收回涉案资产；尽最大努力重塑生态，推动企业为奋斗者搭建舞台，激发干事创业活力。

　　既深挖“蛀虫”又精准“拆弹”，确保生产经营不停摆

　　2017年，宜化集团某下属公司因发生多起生产安全事故，被责令全面停产整改，并纳入社会信用“黑名单”，造成整个集团融资受限，资金链濒临断裂，停产公司待安置职工近万人，成为影响社会稳定的重要风险源。

　　“当时，银行停贷断贷，企业资金链断裂，生产经营难以为继；集团连年亏损，上市公司濒临退市，集团金融债务高筑，涉及10余个省区市100多家金融机构，因债务纠纷进入诉讼程序的案件达数百宗；工艺落后、装置老化，产业竞争力严重下滑。”宜化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王大真回忆。

　　宜化的问题引起湖北省委省政府及宜昌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湖北省委省政府将其列为全省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攻坚战“一号工程”，主导成立债委会维持企业运转。宜昌市委市政府成立深化宜化改革工作领导小组，加强对企业防范化解风险工作的统筹协调，提前对宜化集团总经理、党委副书记等重要领导岗位人员作出调整，委派市纪委监委干部担任企业纪委书记，将宜化集团领导管理权牢牢掌握在党委政府手中。

　　湖北省纪委监委、宜昌市纪委监委统筹推进腐败治理与风险化解，对审查调查工作在战略方向和时机选择上精心部署，既深挖“蛀虫”又精准“拆弹”。专案组从问题线索比较集中、已调任宜昌市国资委副主任的宜化集团原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总经理王在孝着手开展调查，既减少对企业的影响，又便于深入了解情况。此后，专案组对宜化多名高管立案审查调查，掌握了蒋远华大量问题线索。2018年初，蒋远华落马。宜昌市纪委监委指定审查调查室，跟踪查办该案牵出的其他问题线索。

　　“宜化集团腐败问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因工作不当引爆了风险、搞垮了企业，就背离了反腐败的初衷。”宜昌市纪委副书记、监委副主任杨玉超说，在对蒋远华等人采取审查调查措施时，专案组尽量与企业先行协调，企业就生产经营活动做好安排，再采取相关措施，确保生产经营不停摆；办案期间，对生产经营重要岗位人员需要取证的，一律先协调后取证，尽量安排合适时间，避免对正常工作造成影响。

　　为确保宜化生产经营秩序稳定，纪检监察机关坚持思想教育、政策感化、纪法威慑相结合，准确运用监督执纪“四种形态”，对相关涉案人员区分对待。专案组发布《关于主动讲清问题从轻处理的通知》，召开宜化集团中层以上干部大会，要求涉案人员在规定时间内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共有23人主动说明情况。

　　“腐败不除，发展成空。”王大真说，纪检监察机关根据风险化解情况统筹安排办案进度，既清除了寄生于企业的“蛀虫”，又未因集中办案导致企业工作断档，实现了反腐败与服务国企化解风险的双赢。

　　尽最大努力追赃挽损，推动依法收回涉案资产

　　判决书显示，蒋远华受贿7805.8万余元，挪用公款8718.9万余元，挪用资金11043.7万余元，内幕交易共同获利16138.2万余元，非法经营同类营业共同获利86201.9万余元，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42222.7万余元。

　　“蒋远华等人的腐败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给宜化集团造成的损失特别巨大，追赃挽损工作成效对国有企业后续发展的影响特别巨大。”宜昌市纪委监委案件审理室主任王祖顺说，办案期间，纪检监察机关把追赃挽损作为助力企业解困脱困的有力支撑，持续跟进服务，推动依法收回涉案资产，助力宜化逐渐步入良性发展轨道。

　　湖北省纪委监委在对蒋远华案提级办理、专案启动之初，就对追赃挽损工作高度重视，并持续推动宜化专案追赃挽损涉案财物用于支持宜化化解风险和改革解困。

　　宜昌市纪委监委成立工作专班，统筹宜化系列案件涉案财物核查追缴工作，由市纪委监委对县（市、区）纪委监委承办的宜化相关案涉案财物统一管理。纪检监察机关最大程度核查违纪违法犯罪所得及造成的国家损失情况，对国内外的相关涉案财产依法采取查封、扣押、冻结和相应措施。2018年1月至2024年7月，纪检监察机关累计查封、扣押、冻结涉案财产10余亿元。2019年8月，在宜化集团经营困难、风险化解的关键时期，纪检监察机关依纪依法将办案追缴的涉案资金1.88亿元及时返还宜化集团，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蒋远华案涉案资产追缴，对于解决宜化企业融资能力、化解重大金融风险具有重要意义。

　　2005年至2010年，蒋远华伙同宜化高管注册成立三家民营投资公司：湖北财智投资有限公司、宜昌财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宜昌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蒋远华个人在财智公司持股50.66%，在财源公司持股51.18%，在财富公司持股55.95%。调查发现，“三财”公司注册资本均来源于蒋远华个人非法经营同类营业、内幕交易等获取的违法所得及孳息，司法机关依据判决书依法进行了追缴。

　　“追赃挽损为宜化改革解困提供了坚实基础，坚定了进一步做好企业风险化解的信心决心。”宜昌市国资委党委委员、总经济师胡瑞说。

　　2023年3月，宜化集团债委会解散，宜化集团恢复正常银企关系，标志着宜化集团风险化解取得决定性胜利。

　　既要打击腐败分子，更要为奋斗者搭建舞台，把焦点转移到发展上来

　　宜化系列腐败案发生后，王大真反复告诫自己和班子成员：“我们不光要打击腐败分子，更要为奋斗者搭建舞台，要引导大家把焦点转移到发展上来。”这也与纪检监察机关办案的初衷高度契合。宜昌市纪委常委、监委委员彭向华说：“我们实际上是以亮剑的精神来护航企业发展，该亮剑必须亮剑，但既亮剑又护航，亮剑也是为了护航。”

　　宜化集团过去之所以爆发风险，究其根源在于公司党的领导长期缺失，导致方向偏差、管理失控，造成国有资产巨额损失，也严重阻碍了企业核心业务发展。必须加强党的领导，发挥全面从严治党政治引领和政治保障作用，推动企业开辟高质量发展新局面。

　　宜昌市纪委监委督促宜化集团党委发挥把方向、管大局、保落实作用，紧紧围绕“聚焦主业、剥离辅业，重塑优势、再造宜化”的改革思路，及时彻底退出超市、农药、房地产、金融等非主业行业，转让低效资产55项，清盘烂尾地产项目13个，关闭超市和贸易公司165家；聚焦主业，投资38.2亿元实施技改工程，改变装置老化、技术落后局面，积极谋划新项目，全集团高端产品比重提高到20%以上，实现产业结构历史性转变。

　　重大事项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要项目安排、大额资金使用，必须经集体讨论作出决定。然而此前在宜化集团，哪个人到什么岗位、去干什么，完全就是蒋远华一句话。针对案件暴露的制度和监管漏洞，必须强化监督，特别是加强对国有企业“一把手”的监督，助力企业行稳致远。

　　对此，宜化集团以蒋远华案为镜鉴，规范各级党委议事规则，健全完善“三重一大”制度，坚决整治“一言堂”现象和违规决策问题；针对案件暴露的问题，全面修订企管、财务、销售、招标、采购、工程等9大类128项制度，堵塞监管漏洞，增强制度执行力。

　　在蒋远华主持宜化集团工作的17年里，部分高管贪腐形成沉疴积弊，并导致企业风气败坏、人心涣散和员工思想混乱、价值观迷失等问题，必须持续净化政治生态，重塑作风营造干事创业良好环境。

　　宜化集团党委坚持以案为鉴以案促改，扎实开展违规参与经商办企业、投资入股、借贷资金、兼职取酬等问题自查自纠，深入开展国有企业突出问题专项整治，坚决清除啃食国有资产的“蛀虫”；匡正选人用人风气，扭转“一言堂”“搞小圈子”“任人唯亲”等不正之风，为干事创业者提供舞台，召开技术创新大会进行表彰和奖励，实施股权激励，增强员工归属感、认同感和凝聚力；大力推动“总部去机关化”，实行“产业+专业”的生产管理模式，总部人员精减59%，分、子公司逐步推行“小部门、大车间、短流程”管理；践行“一线工作法”，倡导领导带头、下沉一线、冲锋在前。

　　走进宜化集团田家河新项目现场，新的工厂和设备正在火热建设中。一线干部职工感慨：“就在几年前，宜化平均每年人员流失率超过十分之一；现在很少有人再想辞职了。”“大家一门心思扑在项目上，就想把工作干好，很多指挥长常年扑在一线……”

　　告别系统性塌方式腐败的惨痛磨折，经历重塑政治生态的“凤凰涅槃”，宜化重生。2024年，宜化集团生产经营平稳有序，1至7月全集团实现销售收入300亿元，净利润17.5亿元。

　　宜昌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监委代主任占学识说，通过宜化专案的查办，进一步深刻认识到，必须坚定不移正风肃纪反腐，充分发挥全面从严治党政治引领和政治保障作用，为国企高质量发展清障护航。（本报记者 韩亚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