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不空,是奢望吗?
空巢不空,是奢望吗?
作者:林颐
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空巢现象很难避免。空巢怎样才能不空,是一个很大的命题,一部文学作品无法承担。弋舟的《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只呈现事实叙述,未加分析或评判。斯宾诺莎有句名言:“勿惋惜,勿嘲笑,勿憎恶,唯求理解。”懂得这句话,就能读懂弋舟的“空巢”。
弋舟的《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是一部非虚构作品集,分成“乡间”和“城市”两部分,是21位空巢老人对他们的生活状况和心理状态的描述。作者在序言中以“写在前面:以孤独之名”起笔,尾声与之呼应“写在最后:严重的时刻”。首尾的对应,突出空巢老人的处境和问题之严峻。弋舟认为,比起隔阂的、看过就忘的公式行文,人的故事更加鲜明也更加动人。他从“我”的采访者视角,记录老人们口述的“在世上”的生活,主题就是“孤独”。
老人们的陈述非常坦率,或许“人老话多”,太孤独了,遇见一个愿意聆听、能够打开谈话匣子的人,不由得就一股脑儿都说了。乡村老人的话题不外乎这些:现在村里都走空了,年轻人都出去了;儿女们的婚事不好解决;要不要进城跟孩子们一起过;不想给儿女添麻烦了,住一起闹矛盾;村里谁家总吵架,谁谁谁犯事了等等。城镇老人的话题,首先也是儿女是否孝顺,然后涉及抑郁症、养老院、再婚和社区生活等等,在精神层面上似乎比乡村要丰富一些,但是,孤独依然是本质。
书中最触动我的故事有两桩。第一桩,老何说:“每个老汉都是炸药包。”很多命案的缘由都是小事,乡人对家庭暴力习以为常,同情那些被抓进去的施虐者,甚至觉得要给对小女娃下手的“老东西”留点情面。第二桩,是老李夫妇的遭遇。作为高知,两口子的退休生活过得轻松惬意,儿女们都有出息,工作都不错,可是,疾病一旦袭来,老夫妻前去北京与儿子一起生活的愿望成了空想,高价雇保姆也问题多多,他们该怎么办呢?
第一桩事情,凸显了乡村伦理秩序的崩解和法律意识的空白。第二桩事情,是一个镜像,照出我们每个人的不安全感,那些我们以为的坚固的美好实在太脆弱了。
在本书的撰写中,弋舟主要做组织、编辑和整理工作,这些“个案研究”在语调上近似短篇故事,但我们绝不能忽视这些“故事”的田野考察前提和社会学方法论。这些文章是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获得的心声吐露,要把它们公之于众,是要有所顾忌的。因此,弋舟模糊了可以被核实的名称,例如人名和地名,匿名是为了保护,它既遮蔽又显示那些既有的事实进入公众视线的程度。
匿名对所述事实的可靠性是有影响的。中国如此之大,不同地域人们的思想观念有很大差异。《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的文章虽然出自不同人物之口,却有些高度相似。写“农村”篇,着眼于乡村的冷清和落后;写“城市”篇,倾向于描述精神的失落。乡村或城市,在弋舟的笔下,有一种不自觉的对立。我以为,这种过度的对立并不完全符合现代化进程中中国的实际境况,作者的样本选择范围可能比较狭窄。
另外,这部《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以“孤独”为题眼,极力突出老人们的孤独。作品成功于此,但也略败于此。弋舟的受访者应该不止这21位,但最后落笔的,都是孤独的。那么,那些没有被主题收纳的老人们呢?生活是多面的,我认识的老人们,有许多都是积极乐观的。比如,有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独居乡下,文化程度不高,但她喜欢社交,做了很多社区服务工作,又学会了微信视频,每天都在手机上和城里的儿女后辈聊天见面,和乐融融。
老龄化的世界是多元的、复杂的。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空巢现象很难避免。空巢怎样才能不空,是一个很大的命题,一部文学作品无法承担。弋舟的《空巢:我在这世上太孤独》只呈现事实叙述,未加分析或评判。斯宾诺莎有句名言:“勿惋惜,勿嘲笑,勿憎恶,唯求理解。”懂得这句话,就能读懂弋舟的“空巢”。
相关新闻
- 2020-07-08《查医生援鄂日记》英文版全球预售
- 2020-07-08《座无虚席》:走进经典和大师的昼与夜
- 2020-07-03深度书写 生动呈现
- 2020-07-06历史在审美中升华 ——读赵晓梦长诗《钓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