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传》:这部传记,看见特区“每个人”
这部传记,看见特区“每个人”
《深圳传》堪称文字版“纪录片”
本报记者李晓玲
“深圳既像一个魔方,又像一个谜团,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去阅读、去书写,却仍然写不尽。写不尽的城市才是最有魅力的城市。”“我把深圳比喻为‘魔方’,不仅基于它的历史,更着眼于它的当下和未来,这个魔方还不知道要转出什么样的天地,一切都是未知数,更多的可能性使得深圳具有更大的期待。”
深圳特区成立40周年之际,刚刚问世的《深圳传:未来的世界之城》(以下简称《深圳传》)还散发着纸墨香。作者胡野秋是特区知名文化学者和作家,他客居深圳27年,深度参与并见证深圳特区的飞速发展。胡野秋在《深圳传》里最大程度上摈弃了学术语言、逻辑圈套等形式外壳,回到文学,用散文和小说的笔法叙述与描写,力图让更多读者看到一个鲜活的深圳,而不是一个概念化的所谓“改革的前沿”“创业的乐土”,更多地呈现一个市井的、有烟火气的“人间深圳”。
特区文字版“纪录片”
翻开《深圳传》,不禁一喜,小品文、街巷故事、身边人物不一而足,短小精悍,活泼好读,嬉笑评说,轻松拈来。对于我这样的“新深圳人”来说,跟随作者观察、思考、生活、闲逛,用眼睛和脚步丈量常人罕至的角落,生动的故事和绵密的细节呈现眼前,书中人物就像是身边朋友,这种如临其境的阅读体验让人欣喜和过瘾。
在接受新华每日电讯记者专访时,胡野秋表示,“深圳给我们的最大启示是,一切皆有可能。”他说,在人类城市发展史上,不同的时期,总有一些新城异军突起,也有一些老城黯然退出,在犹如潮水般的进退消长中,有些灼灼其华,有些则逐渐被遗忘了。只有那些穿越过漫长岁月风尘,仍然出类拔萃、呈现卓越的城市,方可称为“伟大城市”。
而如今,深圳跻身中国一线城市并成功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成为国际性都市;怀揣梦想的人从四面八方来此奋斗,成为敢想敢为的深圳人。正如胡野秋的解读:“对于深圳的现代性与独特性,我在书中通过大量的个案呈现,尤其是对深圳文化性格的形成,以及城市精神的描述,都向读者清晰地展示了深圳的两个维度,一是中西文化交汇的地域维度,二是传统文化与时尚文化共处的时间维度,这样的两种维度相遇,造就了深圳城市的现代性和独特性,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多元化’可以概括的,现在中国多元化的城市越来越多,但最具有现代性的城市还是深圳。”
当然,也正因深圳年轻,深圳人来源多元,所以虽人人尽知,却不乏误读——如文化沙漠,冒险家的乐园……在《深圳传》前言中,胡野秋也写出了常人以为的深圳:在很多年里,人们认为这里到处是黄金,当年“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的人中,有一多半是冲着深圳而来;还有一些人认为深圳是暴发户,缺乏底蕴,略显肤浅,这里可以是事业的疆场,但不是宜居的温床;还有人以为这里充满着冒险家的争夺,商人们在尔虞我诈中获得快感,到处是灯红酒绿与刀光剑影,胆小者勿进;当然也有人把这里视为天堂。而只有在这里生活了一年以上的人,才能明白这座城市的形式与内容有多么地与众不同。认识一座城,总是由表及里的,正如认识一个人。
有相同感受的学者韩望喜表示,胡野秋的写作方式近乎纪录片的白描,这与他拍纪录片和电影有关。胡野秋描写的那些故事、人物、风俗、方言、街道,每个名字的呼唤,都令人心灵颤动。“野秋善于把那些看似不相干的生活细节连缀起来,细节如珍珠,自然构成故事,无需情节,浑然天成。”
几乎每个工作、学习和生活在深圳的人都对“来了就是深圳人”这句话耳熟能详,但是真正能够了解深圳的前世今生、知晓深圳各种常识的人却为数不多。《深圳特区报》主笔王绍培认为,《深圳传》正好是一本常识之书,这些常识此前也有著述涉及,但不及《深圳传》这么集中、这么简洁,一册在手,几乎可以立即晋级为一个“深圳通”。
看见特区中的“每个人”
《深圳传》全书共有十四章,每章的主题都各有特色,涵盖了历史、人物、企业、文化、山川河流、地名、街巷、风俗、方言、建筑、草木、观念等,有具体的又有抽象的,各成系列又互相关联。可以说,这本包罗万象、丰盈充沛的城市传记,记录了特区新城的林林总总、角角落落。
但其中读起来最有意思的还是作者选取的那些个性鲜明的人物。胡野秋以记者的敏锐和学者的深沉,用多年积累的素材和精微的个人发现,关注到特区发展进程中的很多人物。这些人物有建造这座城市的伟人,有各行各业的英雄,还有很多年轻的追梦人,同时也关照了那些易被忽略的小人物的生存状貌,鲜活地呈现深圳这座城市的人本特色和人文情怀。
这其中,除了有“改革先锋”美誉的袁庚,还有深藏不露的深商群体:华为任正非、腾讯马化腾、平安马明哲、万科王石、比亚迪王传福、华大汪建、大疆汪滔等。最有意思的是一些有故事的先锋人物,像“知否读剧社”的创始人资深话剧工作者李绍琴、小说家千夫长、青年歌手姚贝娜、书法家钟国康、书吧主人晓昱、青年诗人张尔、“大芬油画村”创始人黄江和村里的“梵高”们……
中国人书写历史热衷于“宏大叙事”,往往会忽略小人物和少数人的命运,而在一个以人为本的城市里,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应该被关注的。深圳的风云际会、城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景一物、新城新事都关乎几代人的拓荒史、青春史和奋斗史,从《深圳传》这些小人物的故事里,不同的人会在不同的段落中找到自己。
每个人都能看到城市的风貌,但难以看到城市的故事,更难看到的是藏在故事里的灵魂,而城市最迷人的恰恰是灵魂。这些有趣的灵魂,《深圳传》里都有。
可以说,《深圳传》跳脱出了传统“地方志”写作的窠臼,这本书是一个人的“读城记”。胡野秋说:“我用将近30年的时间阅读这座城市,除了用眼睛阅读,还常常用脚阅读,以入心入肺的深刻解读照见这座城的思想史和心灵史。”这本书同时还为许多人对特区的“误读”正名。“重要的是我力求重返这座城市的历史现场,把那些即将湮灭的光阴碎片打捞起来,并通过我的重新梳理,让今天的人能够看到一座城的前世今生。”
胡野秋告诉记者,试图迅速而准确地描述深圳,其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虽然它只有短短的40岁,但它的丰富性和复杂性超过中国其他任何城市,甚至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深圳不是日积月累建出来的,是用速度造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用梦想设计出来的。如此特别的城市,那就一定有特别的故事,而且,不仅仅是春天的故事。“魔方”呈现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描述性,正是这座城市的恰切象征。
“千城一面”下独一无二的城
随着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越来越多的城市形象模糊“千城一面”。地方性的独特精神成为城市对抗全球化趋势的手段。深圳呈现出了城市文化碎片化与多元化的特质,这种模糊的不确定性与飘忽性,同时又伴随着旺盛的鲜活性,使得这座城市的魅力呼之欲出。
伴随着全球化浪潮和后工业化时代的到来,深圳这座城逐渐由“功能城市”转向“文化城市”,文化对城市发展的综合作用日益受到高度重视。深圳也上升为具有世界性影响的大都市,这座城市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它仿佛是一台无场次的先锋话剧,是一个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文化结构,这也许就是深圳的腔调,也是深圳被唤作“魔方之城”的主要原因。
其实,一个城市的价值与生命,在于它的人文根脉和生活方式。深圳是座有着鲜明个性的城市,同时也是座有历史、有故事的城。很多人认为深圳是个没有历史的地方,事实上,古代的深圳也有迹可循。比如大鹏所城和南头古城;咸头岭的远古遗址,让深圳获得了历史的重量;而碉楼和围屋则是自古至今持续移民城市的深刻符号。
对一个城市最高的价值评估,应该是文化。即使在今天,深圳之所以能朝着“未来的世界之城”迈进,也绝不是只靠着经济、科技或者GDP的贡献,而是因为城市人文环境的改善。不然,一个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可能会让人惊叹,却不会让人尊敬,最终让城市获得尊敬的途径是精神、价值和文化。科技、金融等都只是手段,只有文化既是手段、又是目的。胡野秋说:“我在《深圳传》里也着力于精神、价值、文化的开掘和呈现。”
有作家曾说,世界上任何一座伟大的城市都需要经过两次建设,一次是建筑层面的、物质层面的;另一次则是符号层面的、文字层面的。没有对一座城市进行完整、系统地书写,则这座城市都是有待完成的。当然,理想的“重建”最好是文学性的,伟大的城市往往是作为伟大文学作品的舞台或者背景,从而被人阅读、记忆,从而伟大。
“我所说的打通古代、近代、现代史,指的是过去一提深圳,必然会先入为主地想到‘小渔村’‘一夜城’之类的当代史,所以‘年轻’永远是形容深圳最省事的词汇,人们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深圳悠久的古代史。其实深圳在远古、上古乃至近代,都有过不俗的历史作用,只是因为近40年的成就太辉煌了,光芒遮蔽了那些远去的历史烟云。我想借着为城市做传的机会做一次缝合、焊接,而在把这些珍贵的碎片连缀到一起之后,突然发现了深圳发展的历史必然性。虽然我不是一个‘历史决定论者’,但我依然在历史的钩沉中,找到了深圳之为深圳的坚实基础。”
作为世界城市之林中的一个独特角色,深圳有别于任何一座城市。胡野秋觉得深圳可能是中国所有城市中最不可名状的,甚至在世界范围内也如此。它的不确定性大于确定性,因为短短40年,从30万人到2000万人,地域、年龄等的聚集都达到了城市发展可能的极限,当这些在文化背景、习俗、语言、饮食等方面千差万别的人汇聚到一起,便形成了多元杂陈的城市性格。
在深圳,有很多人是与这座特区新城一起成长的,对这座城市的街道、建筑、风景都格外熟悉。但与此同时,也因为这座城市发育得太快,匆忙的成长中无暇记录自己的历史。不用说古代史籍记载寥若晨星、语焉不详、出处单一、孤证居多,即使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当代史,也同样踪迹难觅、各执一词且无权威认定。
胡野秋表示,在写作中遇到了不少困难,经常会感到诚惶诚恐,怕辜负了这座城和城里的人。新书出版之际,最想感谢的,还是深圳,如果没有那些波澜壮阔的历史,如果没有那些匪夷所思的传奇,便没有这本书的骨骼血肉。
《深圳传》还是作者献给深圳经济特区40周年的生日礼物。“四十而不惑,也到了该提炼出一些东西的时候了,此时一次偶然的约稿便和必然的写作冲动迎头相撞,撞出了一本献给特区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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