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的灯火
江里的灯火
【我家就在岸上住】
作者:陈景辉(江城日报高级记者)
又搬家了,新家幸好离江边很近。
搬家先搬书,搬书读“大作”。这是搬书才会有的机遇。“大作”是印在一张八开纸上的两篇文字。纸虽有点泛黄,但蓝色的油墨还在。纸上印的是我在初中时写的两篇作文。其中的《江堤春色》,我印象最深。当时,语文老师因我在冬天里写出了江边行人内心的春天,所以在全班表扬了我。后来这篇作文又被推荐到全市当范文。于是,就有了那张油印八开纸,算来到现在也有40多年了。
松花江畔夜色 闫斌摄
儿时是为荣耀留着,现在是为寄情留着。
我和松花江很有缘。小的时候,家和学校紧挨着,都离江不足百米。那时,我知道的松花江只是临江门到吉林大桥之间有江堤的这段。后来,上学、工作又都在江边,与江的缘分亦如对她的情感一样,从这一小段开始向上下游延长很多。
现在,过去“十里江堤”变成了今天的“百里清水绿带”。春天绿柳依依,夏日江风习习,秋来天蓝水阔,冬至凇舞寒鸭。或是对这如仙至幻的风景太熟的缘故吧,与风景相比,我更在意江里的灯火。
儿时的记忆确是一生的记忆。刚上小学不久的一个夏天,我晚饭后与同院的小伙伴去二道码头的江边纳凉看热闹。那时,江堤下常有钓鱼的人,早上来,太阳一落山就收竿回家了。那日,一位老者在月上中天的时候还在那里专注地盯着江面。我们很好奇,就趴在江堤栏杆上看。天很晚了,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再就是江里的月亮和倒映在水中的嘎斯灯的微光。听人说,这位老者几天都如此,说是想钓大鱼。几天后,有人亲眼见他在一个早晨,钓上一条大鲤鱼,又放回江里就走了。
高考前,我们这些一直在半工半读的学生要考上大学,唯一的办法就是背书。当时,学校上半天课,下午别的班用教室时,我们就自由了。每到这时,我和几个同学就去江堤下背书。我觉得一到江边,心就静了很多。考前的几日,我们还特意等到天黑,对江里的月亮和映在水里的灯光许了愿。
20世纪80年代初的吉林市,不像现在这么灯火阑珊,江边的亮化全靠堤上一串路灯,水中一个月亮。以前,江的南岸是农田,夜晚漆黑一片。水里的光多少有点“江枫渔火”的味道。而20多年后,对岸楼体的灯光、闪耀的霓虹,通体灯饰的大桥倒映在江上,这让江水有了斑斓色彩,有了雀跃的力量。
沿江这条路是我在这个城市中走得最多的一条路。上学走,上班走,休闲时也走,一走就是几十年。走着走着,路边灰色的房舍与院落就变成了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走着走着,车流、人流就拥满路径。可没有人内心会因城市的喧嚣而烦躁。
松江路就是如此,看这边是美好的生活,看那边是美好的江景。
可我还是愿意在华灯绽放时在这儿漫步。在夜晚,身在岸上的灯火里流动,心在江里的灯火神思。我总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心里反而透亮。水边青草清新无比,栈道上可以大口呼吸,水鸟的飞鸣同儿时一样悦耳……这时,在一江灯火中,有关人与自然的变或不变,都一起涌在心里,这种奇妙怕是只有家在岸上住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光明日报》( 2020年10月18日 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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