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朱德庸的漫画会开怀大笑,然后流下一滴眼泪
看完朱德庸的漫画会开怀大笑,然后流下一滴眼泪
朱德庸
我相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带着他的天赋,有人的天赋是画画,有人的天赋是音乐,有的是工程有的是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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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自己人生中仅有4年的上班经历,朱德庸发了一条有点“凡尔赛”的微博:“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以前上过班,公司对我非常礼遇,别人要上班八九个小时,我只要两三个小时。但我在那上班的四年中,沒有一天是心甘情愿去的。最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天,走在上班的途中一阵哆嗦,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強迫自己了,当天我就辞职了……”
最近,朱德庸漫画《关于上班这件事》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全新包装出版。这距离他上班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距离这部漫画首版也已经16年,可好像,人们对上班这件事的心态,依然如故。
在接受中青报·中青网记者专访时,朱德庸说:“非洲大草原上有狮子、鳄鱼、大象、野牛、野狗、斑马、长颈鹿……非洲大草原不会跟动物们讲,你只能成为狮子。我相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带着他的天赋,有人的天赋是画画,有人的天赋是音乐,有的是工程有的是科学。人要恢复自己的本能,去做你的本性所选择的事。”
中青报· 中青网:现在我们读《关于上班这件事》,好像仍然是在读一本新书,仍然会引发共鸣,这是为什么?
朱德庸:我发觉人的一生,大部分时候都不是自己决定的,出生,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大学……我从小不喜欢上学,每次暑假结束要开学,我就在教室里莫名其妙地嚎啕大哭。别人还以为我生病了,其实就是因为我觉得上学实在太无趣了。
人需要选择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追寻别人给你的指示。如果因为哪个行业好赚钱,就一窝蜂地都往里挤,而其实根本不适合,挤进去的那个人的痛苦指数就会比一般人高。
人上班的心态是绝不可能改变的。大部分人上班是为了生存:周一到周五贩卖灵魂,周六周日用消费享受的方式,把灵魂赎回来,如此循环往复。还有所谓的成就感,现在人们可能把成就感的定义给狭隘了,成就感其实是非常多的,比如你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是成就感,未必要在工作上体现。
中青报·中青网:疫情期间,许多人对上班的心态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比如家里待久了想去办公室?
朱德庸:动物学家研究发现,金刚猩猩的DNA和思维与人类的非常像,在长久所处的环境中会感到厌烦,动物园就发生过金刚猩猩“越狱”事件。所以,人在没班上的时候,会想念上班。而且,人都不喜欢被迫,之所以不喜欢上班是因为每天都被迫去上班,而长时间待在家里,也是一种被迫。
中青报·中青网:这期间你的生活和工作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朱德庸:我是台湾最早的soho族,疫情对我日常生活和工作的影响并不大,并没有被困在家里的感觉。疫情对很多人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变化,但这是一个让人可以看清自己的机会,观察一下真正的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我比较大的一个影响是,我会省思,人类经历疫情后会有什么变化?疫情来了之后,很多行业暂停了、消失了、改变了,人要生存下去,很多观念需要改变,需要创造力。我会花比较多的时间去想,未来会怎样?人在变化了的大环境中是否还会持续荒谬的本性?
中青报·中青网:会不会针对疫情和生活的变化而专门创作作品?
朱德庸:不会专门创作一本书,但可能会放到《大家都有病》这个系列中。第一是面对生死的问题,第二是面临选择的问题。选择待在家里还是出门,只是很初步的选择;更深层的选择,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有的人曾经每天都在外面跑,但疫情期间待在家里,他发觉自己其实是一个非常适合独处的人。
中青报·中青网:与《关于上班这件事》同期出版的还有你的《什么事都在发生》。出版社称这是一部“用灰色幽默为你颠覆人间困境的答案之书”。什么是“灰色幽默”?和“黑色幽默”有什么区别?
朱德庸:总之都不是一种让人看了之后心里很舒畅的幽默。但我觉得我的幽默一直都属于“灰色幽默”,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每次看完你的漫画会开怀大笑,笑完之后会流下一滴眼泪。
灰色幽默是一种淡淡的悲伤,而黑色幽默是一种血淋淋的教训;灰色幽默会把你刺痛,但不会把你刺伤,而黑色幽默是会把你刺伤的。对于一个从事幽默创作的工作者来说,我并不倾向于把它们分得那么清晰。
中青报·中青网:你希望读者看了你的作品后会有什么反应?
朱德庸:我在创作的时候,从来没企图去影响别人,这只是创作者自己的胡思乱想——老实说,你都不晓得读者在哪里。我创作时,必须要先触动我,才有创作的冲动;换句话说,我创作时,第一个请示的是我自己。
创作《什么事都在发生》的时候,我经历了很多事情,对人生也开始有很多疑问,然后才用这种方式把它创作出来,也希望能让别人有机会想一想,自己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90则故事里,我让你看到男人的困境、女人的困境、恋爱的人的困境、结婚的人的困境,年纪大的年纪小的,还有小猫小狗和外星人……我让你看到他们的人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
中青报·中青网:你创造了那么多漫画形象,其中有哪个最像自己?
朱德庸:在《什么事都在发生》里,我觉得我是默剧人;在《关于上班这件事》里,我觉得我是其中一个职员;以前画《绝对小孩》,我觉得我是那个叫“讨厌”的小孩……我画任何作品,不可能不把自己投射到里面,至于具体化身到哪一个四格漫画或者哪一则故事里,我是不会跟你讲的。
中青报·中青网:你曾经说过,与漫画家这个身份相比,更认可自己是一个人性观察家,漫画是自己观察人性、观察世界的表达方式。那假如不画漫画,你会通过什么艺术形式来表达自己对人生和世界的思考?
朱德庸:我可能会做音乐,会做手工艺品,不需要有人听,不需要有人买,无关生存。我小时候住过一个老房子,充满了童年的记忆,如果我有一块地,我想重建那样一座房子,里面的家具都由我来做。那个房子孕育了我长大后的创作,也是形成我人生观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2020年12月22日 09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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