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眼清泉的山村
有一眼清泉的山村
在手机的导航地图上找到我们那个村子,才是近几年的事。据爷爷说,他之所以把家迁到这里,主要是看上了这个地方的一条沟里有一眼泉。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眼泉里的水干过。每当说起这眼泉,爷爷总是这么感叹着。
真是非常的神奇,你看着清澈的水底,有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水就那么往上泛,永不停歇。你用极快的速度,把水舀干,一顿饭的工夫,水又满满的了。
爷爷把我们的家安在泉沟的边上,这眼泉就是我们的骄傲。
一到冬天,通向我们村的那条大路上,挑着桶,赶着牲口,或拉着车的人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的甚至是从十里地外赶来的。夏天为什么不来?夏天要跟太阳抢麦子,没工夫,就喝窖里的水,而窖水哪里有泉水甜哟!夏天多暴雨,往往一场雨就把窖灌满了。冬天不行,遇到雪少的年景,吃水就成了问题,得到有水的地方取水,取水是家里的大事呀。
包产到户以后,农民的生活好了,吃水也已不是问题。即使这样,还是有人跑很远的路来泉里取水。为啥?泉里的水甜么,甜水煮的茶香么!
我们这个村子虽小,但围绕村子的几个地名却有趣。椿树坑窝,但自我记事的时候起,没椿树,是庄稼地。白杨树湾,想必以前杨树长得很多——或者只有一棵。三川儿,川在哪里?沟边上的几个平台子就是。蒲鸽地里,我小时候,麻雀、乌鸦、野鸽子,成群结队地飞来吃庄稼,单单把这里叫蒲鸽地,不知道啥原因。有的地名是根据地形叫的,比如,大梁,就是我家背靠着的那座高峻的大山,那座我在雪天里去上学,必须爬上去的,让我摔了无数次跤的大山;比如,圆嘴坪,是一个周围圆圆的坪,从这里转过去就到了大姨家,大姨家就在这圆嘴坪的后面——这大概就是叫嘴的原因。有一个坡叫堡子坡,非常陡峻,坡顶上就是有名的直湾堡。有一个豁岘叫鸦儿豁岘,豁岘就是山梁上一道很深的豁口,从这个豁岘走过去是鸦儿湾——是乌鸦特别多,所以起了这么个名?
在我看来,那两条沟是大自然在我们村子里写下的败笔,一条在村子当中,一条在村子边。从沟坡两面留存下来的痕迹看,它们本来是山水流淌的渠,年复一年,渠被水冲刷,越来越深,变成了沟;又年复一年,越来越宽,过沟的坡越来越陡。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村里来了公社的一个驻队干部,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大人叫他“黑鹰”,是他决定带领大伙儿在两条沟的会合处建一座拦水坝。为了运送物资,又修了一条两辆大卡车能够并行的大路,直接通到我们村子。现在我开着车回老家,走的还是这条路。噢,亲爱的“黑鹰”,感谢你给我们修了这么一条路,架子车、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大卡车等各式车辆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忙碌,使我们能够沿着你开辟的路走出大山!大概有个不到半年的时间,大坝筑起来了,从深深的沟底,筑到了沟边,连通了沟的两面,可是方便了村子里的人,父辈们在坝坡上和坝以下的沟底沟坡上种满了树,打了宽宽的引水渠。不久,坝里蓄满了水,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夏天的午后,我们在靠坝边的水里打一会水仗、抓几条鱼,把身上的垢痂搓干净,赤条条躺在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水渠里,望着蓝天白云,听着鸟叫蛙鸣,觉得神仙的生活,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们这个村子,单我这一辈的人,就有二十六个。他们的出生年代分别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如今,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他们的孩子,大多不可能在我的这个小山村生活。他们自己,也随着自己的孩子,迁徙到了各地。而等我们老去,我的小山村还在,椿树坑窝还在、白杨树湾还在……还有那一眼甘甜的永不干涸的清泉。(田永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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