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与“中庸之道”
文\本刊特约撰稿 金满楼
说起“中庸之道”,很多人都以为这是无原则的“和稀泥”、一味地做“老好人”、简单机械的“折中主义”。尤其近代以来,儒学被认为阻碍了中国的进步,所谓“中庸之道”也都在批判范围之内。那么,什么是“中庸”?“中庸之道”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子思与《中庸》
“中庸之道”来自于《中庸》,《中庸》在“四书”中序列第二。在中国古代,四书五经是形同教科书一样的存在,其中四书指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分别由曾子、子思、孔子、孟子撰写或口述。从师承关系看,孟子自称子思的学生,子思是曾子的学生,曾子是孔子的学生,四位儒学先哲的传承关系非常明了。
汉代经学家郑玄在《三礼目录》中说:“《中庸》,孔子之孙子思作之,以昭明圣祖之德也。”子思是孔子的嫡孙、孔鲤的儿子,他原名孔伋,字子思,出生于鲁国。通常认为,子思生于东周敬王三十七年(公元前483年),卒于周威烈王二十四年(公元前402年),终年82岁。由于父亲孔鲤早逝,子思早年主要受教于孔子的学生曾子。子思开门立户后,又通过门人将孔子的思想学说传给了孟子。由此,子思在儒家学派的传承中起到了上承曾子、下启孟子的重要作用,后世将他尊为“述圣”,其学说与孟子并称为“思孟学派”。
和孔子、孟子不同的是,历史上关于子思的记载并不多。据《汉书·艺文志》中记载,子思著有《子思子》23篇,但早已散佚。汉宣帝时期,礼学家戴圣将此前一批佚名儒家的著作合编为《礼记》,子思的《中庸》即为其中的第31篇。
那么,子思为何要作《中庸》?在孔子后人所编的《孔丛子》中有这样一个说法:子思16岁时到宋国谋求发展,当时有个叫乐朔的宋国大夫和他谈论学问,不料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之后,乐朔挟嫌报复,派人前去围攻子思。所幸宋国国君明白事理,将子思救出险境。事后,子思很感慨地说:“文王困于羑里,作《周易》;祖君(孔子)屈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他便编撰了《中庸》一书。
宋代以前,学者都认为《中庸》是子思所作。不过宋代以后,也有学者认为《中庸》作者可能不止子思一人,其弟子也有参与,甚至还混入了秦汉之际的儒者杂述。不过,即便如此,也不影响《中庸》在儒家经典体系中的地位。
什么是“中庸之道”
如果说,曾子的《大学》教的是修身好学之道,那子思的《中庸》教的就是为人处世之道。按《说文解字》的解释,“中,正也”,“庸,用也”。中庸之道,就是要求凡事中正合理,恰到好处。如朱熹在《四书集注》中解读的:“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以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的态度立身处世待人,这就是儒家所提倡的“中庸之道”准则。
事实上,最早提出“中庸”概念的是孔子。在《论语》中,孔子多次提到“中庸”的应用,如子贡曾问:“师与商也孰贤?”孔子说:“师也过,商也不及”。子贡说:“然则师愈与?”孔子说:“过犹不及。”这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认为子张(颛孙师)和子夏(卜商)都有缺陷,子夏是不够,子张是太过,但太过了也等于不够,这就是“过犹不及”。再如“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是说质朴和华美要相得益彰,不能只强调一面。
在孔子看来,“过”和“不及”是事物发展的两个极端,中庸则主张“执两用中”,“去其两端,取其中而用之。”孔子赞成的是大舜处理问题的方法:“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中庸之道的“中”,是“过”与“不及”的联结点和分界点,但绝不是简单的中分点。真正意义上的中庸之道,也绝不是机械的折中主义。事实上,中庸之道的平衡点并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审时度势,因时、因地、因人、因物展开适宜的积极调整,这就是所谓的“时中”与“权变”。“权”就像秤锤,它在使用时需要滑动才能保持平衡,这样才能正确地称重,是谓“权变”。如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称为“经”,而“嫂溺援之以手”则属于“权”,凡事都不能太过刻板,否则就脱离中庸之道的本意了。
《中庸》的后世影响
《中庸》在开篇中提出,“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句话的意思是,上天赋予的谓之人性,遵循人的本性谓之循道,以道修身谓之教化。从《中庸》一书可知,中庸之道不仅是教人立身处世,同时它也内设了目的,那就是“致中和”。换言之,中庸的目的是“中和”,中是公平,和是合理,只有达到公平合理,才能和谐、才能平衡。教化的目的,就在于“致中和”,就是追求公平合理,它是有尺度、有标准、有路径的。
在治理国家方面,孔子有一句名言:“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举例而言,秦朝行法家则过猛,老百姓动辄得咎,无以措手脚;汉朝初年行道家黄老之说又过于宽容,不能集中国家力量,这两个极端都是要避免的。因此,孔子认为,为政的关键在于宽猛适中、宽猛相济,由此达到的良性状态谓之“中和”。
从先秦以来,《中庸》里蕴含的思想和智慧一直为人们所重视。尤其在宋代,在儒家代表人物程颢、程颐、朱熹的极力尊崇下,《中庸》最终和《大学》《论语》《孟子》并称为“四书”。此后,《中庸》正式升格为儒家经典,成为官方指定的教科书和科举考试的必读书目,这对于中国古代的教育和道德伦理体系都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客观地说,中庸之道的“执两用中”思想有助于去除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偏激和极端,在社会治理上体现了端庄沉稳、守善持中的博大气魄和宽广胸襟。因此,《中庸》之学不但对个人的修为大有帮助,对于整个国家民族乃至全世界都是可以汲取的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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