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十八拍》(节选一)
叶舟
自光绪末期,及至民国初造,崛起于河西一带的大型贩马集团,渐渐地归拢于东西两姓。一个是玉门左家,势力遍布在关外三县,即敦煌、玉门与安西,主要马种来源于祁连山南麓的青海境内,但销售强劲,市场远播猩猩峡以西的哈密、吐鲁番与迪化,有一度竟然跟声名遐迩的伊犁马形成了抗衡之势。另一家则是凉州续门,马营设在了北疆,以蒙古马为主,占据了镇番县、合黎山、龙首山和马鬃山这一条西线,挥鞭东指,首先是省城兰州,而后是西安城、潼关、洛阳与开封,市场大得惊人,财源滚滚,口碑甚佳。在那个改朝换代、狼烟蜂起的阶段,虽然也有星火般的小马户和小马锅头参与贩马,但基本上属于小打小闹,不过是在续左两家的脚下,捡吃一些馍馍渣子罢了。
同行是冤家,卖面的尤其嫉恨卖石灰的。按着这个道理,人们纷纷揣测,续门和左家一定是水火不容、彼此交恶,指不定在背后还有一本血泪账,暂不为外人所知。但是,传言归传言,牙茬话毕竟是牙茬话,顶多就是一个屁,连个核也不见。到了续可荪这一辈子上,续门的生意几乎翻番了十几倍,原因杂多,但来自内地的强劲需求,犹如长鲸吸水一般,连整个石羊河都能吞得下去,遑论北疆的那一座超级马营。武昌首义、北伐战争、蒋冯阎中原大战、军阀割据,包括天南地北的各路买卖家和贸易人,凡此种种,令续门的马匹空前紧俏,一骑难求。镇番县东北向,环绕着一片水草茂密的板湖,续可荪按照诸葛亮发明的九宫八卦阵的样式,在一两年之内,构筑起了一座庞大的马营,其规模之巨,足够同时饲养上千匹良骏,根本就不必发愁。但是,灶台再好,柴火再旺,假如无米下锅的话,人也就短了一份精神。那一年秋上,续可荪屡屡碰到了这样的难题。
有一日,续可荪率着手下,正在山坡上验驹子,心情大好。所谓验驹子,就是将母马逐个拴在山头,在山脚下放开马驹,让它撒欢去找娘。假如它能一个蹦子爬上山顶,则是一等驹,倘若中间歇缓了几口气,便是二等驹,歇脚得再多,当然就被打入了另册,或许将来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这一批新生的马驹统共有三十骑,结果仅仅淘汰了两匹,上上签,续可荪极为满意。收队后,正在回马营的路上,迎面碰见了从玉门返家的许应南和大姑爹,两个人蓬头垢面、身形萧索,赶紧滚鞍下马,向大掌柜抱拳问候。续可荪瞭见二人的手里空着,表情落寞,当即知道他们在玉门左家碰了钉子,无功而返,这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所以并不怨怪这两名心腹之臣,玩笑道:喏,你们晚上给我把汉武帝绑来,我一定要赏他几鞭子,最好让他改口,别再让天下人眼热凉州了。二人不解,求教其中的因由,续可荪方说: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世人只知道汉武帝褒扬过这么一句,却不知道刘彻的另一句话说,填不满的凉州;如今害得咱们打住了手,无货可出,恐怕这一次就要违约了。填不满的凉州,亲信们终于豁齿而笑:大人,你准备好鞭子,我们一定把那个贼疙瘩绑来,连夜给皇帝过堂。
原来,这一笔契约即将在秋末兑付,可具体数字报上来以后,却发现短了六十来匹,显然无法交接。续可荪乃是一介信人,情急之下,将希望寄托在了玉门左家,遂派出了左膀和右臂,远赴关外去借马。实际上,左家和续门一向和睦,彼此也是姻亲关系,但因为续可荪生性低调、不事声张,这件事鲜为人知罢了。大概在五六年前,续可荪亲自做主,将唯一的妹妹嫁给了左家的次子,陪去的嫁妆拉了十几车,仅良马一项,也有二十余骑,娘家礼单的分量,简直堪比一座祁连山。当晚,续可荪正在为这一桩贸易发愁,亲信们进来了,手里并没有押解汉武帝,而是揣着满肚子的所见所闻,不敢隔夜,须当面呈报。据称,自宣统二年爆发的闹草之灾,虽然在河西全境渐渐地消退了,已届尾声,但因为关外三县受害尤深,不论是生民百姓,还是大小牲口,迄今也不曾苏息过来,更难以恢复到灾前的状况。这个不假,作为过来人,续可荪仍记得那一种粉红色的歹毒植物遍地燃烧的情景,河西四郡的颤栗与哭泣,其实还未彻底消化干净,创伤随处可见。只不过续门偏居一隅、孤悬一角,侥幸逃脱了这一场天灾,实际损失并不太大。灭草,揽畜,封路,此乃当时从苏武山上传来的惊烽羽书,下达这个指令的,恰恰是凉州人众所推服的郡老班子,具有至高的权威与声望,令人莫敢不从。庆幸的是,续门的八卦阵马营毗邻板湖,左右临水,身后靠山,面前只有一条马道,封锁措施较为简便,加之板湖中盛产青草,倒也不必担心饲料短缺。两名心腹又绍介说,玉门左家的困境,闹草不过是一个外因,其真正的颓败,也许是在风水上出了麻烦,也不知咋了么,那些马匹既没有烂眼睛、害口疮,蹄子也是囫囵完好的,不像是遭了瘟疫,但一个个被拔掉了精气神,蔫头耷脑的,跑上三四步之后,忽然就垮掉了,瘫在地上吐口沫,用鞭子也抽不起来。话到此刻,续可荪方才明白,并非是左家不近人情,不肯出手相救,实在是大掌柜爱惜他个人的名声,生怕续门笑话,也怕毁了自己的牌子,所以才违心拒绝了凉州方面的请求。唉,玉门卧病了,左家也卧病了,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病要害上几年,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落井下石,大家得寻个法子,一起渡过难关。续可荪慈心于世,又念及远嫁的妹妹,横下心来,决定出手搭救:去,快去把那三位请来,大家喝个酒,切磋切磋,也算是替你们接风洗尘。
如今看来,那是上一辈子人的大光阴,他们青春勃发、目光澄澈,一个个急装劲服,发愤为雄,俨然是河西大道上的天罡地煞、梁山好汉。甚至连大姑爹的腰杆子也是挺拔的,不像后来形同角尺,几乎成了废人。
在续门,大掌柜一再放权,提纲挈领,结果形成了许应南主外、大姑爹主内、孔德明经营饲料、连老三和程本义负责迎马和出马的稳定格局,各方配合默契、相互信任,让整个盘子运转得相当顺利。久而久之,有一个说法不胫而走,将这些人称之为续门的“五虎上将”,等传到了续可荪的耳朵里之后,他不说是,亦不言否,内心却乐开了花,默许了这一番赞美。秋夜,热酒,归人,谁也不肯亏待自己的肚皮,待喝到了半途中,该想的办法都想了,但玉门左家远在关外,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让大家唉声叹气、心情灰败。那一刻,话题纠缠在了风水上,大姑爹忽然忆起一则恐怖的传闻,吓了他自己一跳,犹豫不定,欲说还休。据称,在当初闹草疯狂蔓延的灾年里,最后一位下世的凉州郡老,名叫赵家爸,或许他洞悉了天象,也或许透露了天机,于咽气之际,再三叮嘱后人们说:
娃子们,凉州的地底下乱了。马醒了,灯亮了,祭天的金人也来了。
到底,大姑爹没忍住情绪,热肝辣肠地讲述了这一往事,同样吓得伴当们酒醒了,不敢做声。这本来不是机密,但它是一项重大禁忌,人人知晓,但谁也不敢吐口,乱语三千,尤其是以贩马为生的续门,更是忌惮这个说法。不过,一向是博物君子的续可荪,突然接住了这个话茬,言辞也唯心了起来,迷信兮兮的,自称他从祖父和父亲那里,还听说过另外一种古老的传闻,或许可以佐证。
大概在汉唐时期,朝廷经略西域,展布全局,于九州万方之间,格外地倚重整个河西走廊,加之良马神骏乃是天下柱梁,安危所系,需求量颇大,于是在四郡两关一带,设立了不少的贡马场。但是,贡马再好,毕竟也是一个个肉体凡胎,难免会遭遇疾病、瘟疫、灾害、事故以及人为的践踏,类似的惨案层出不穷、防不胜防,真是太伤脑子了。这么着,在武威、张掖、酒泉和敦煌一线,一时间冒出来了诸多的马王庙,凡两百余座,各念各的经,各诵各的神,表面上和睦,私下里却互相拆台。终于,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漏洞百出,根本无济于事。在万般无奈之下,各个贡马场开始议和,决定铸造一批铜马、一批金人、一批灯台,而后像钉子似的,将它们砸进祁连山下的这一片片缠绵绿洲上,钉住风水,锁牢运程,以防流失了福分与安宁。原来如此,五虎上将听得如痴如醉,简直要对续大人刮目相看了,一则暌违千年的深重机密,竟然被他讲述得云淡风轻,全然剔除了惊骇与畏惧,就像桌子上的烈酒所带来的欣快那样,令人陶醉不已。
这还没完,续可荪抓起一把炒豌豆,挑出七颗又大又圆的,逐一摁在了桌面上,竟然出现了北斗七星的形状。七星者,按《道藏经》所云,一天狼,二巨门,三禄存,四文曲,五廉贞,六武曲,七破军,北斗七星斗柄西,则天下皆秋。对此,伴当们其实并不陌生,这些惯走夜路的飞行游击和贩马者,在以往的一条条生死长路上,头顶星光,披挂寒露,恰巧就是靠着这一幅灿烂而滚烫的天空图案,穿梭东西,纵横南北,在这个薄凉的人世上奔波与活命。喏,反正这也是一辈辈老先人口口相传下来的,说这七尊铜马、七位金人,包括七盏灯台,后来就是按照北斗的形状,被秘密地埋在了河西全境,呼应着天上的星宿,接引着上苍的赐福,这以后果真就太平了起来,气候沃美,良马无数,四郡两关便也成了历朝历代的一块风水宝地,迁延了上千年,不再生锈,也不再呈现出一种僵死状态。博物君子,口舌滔滔,续可荪最后笃定道:是这,如今山河板荡、国祚难料,一路又一路军阀狼奔豕突而来,不仅倾轧地方,还糜烂了整个河西,所以我宁肯相信前辈子郡老留下的那句话,凉州的地底下乱了,铜马醒来了,灯台也亮了,祭天的金人想必已经复活了;原因无他,原因只在于铜马和金人也看不惯这个乱世,所以必定要从地底下打出来,插手干预,前来追讨一个公义的说法。
续大人的这一席话剖心献胆,既然他信了,大家也就跟着信上了,再无异议。
大姑爹姓苏,年纪并不大,但骨头老,无形中就是伴当们的领头羊,因为主内,他一向谙熟整个马营里的细枝末节与风吹草动。大姑爹突然失声道:天老爷,铜马就在咱们家里,咱们家就有一尊铜马,另有一盏灯台、一个马夫俑,估计就是铸铁的金人吧,我记得很牢靠,这错不了的。显然,这个酒再也喝不下去了,续可荪赶忙询问下落,大姑爹当即起身,拎着一只马灯,推开门板,率着众人直奔靴子坊。靴子坊是雅称,其实就是马掌间,专门替马匹更换蹄铁的,由张炬负责。临到了跟前,众人停下了脚步,但见一座炼炉被风箱吹荡着,火焰足足有一丈来高。张炬的碎儿子张汲水刚刚打制完一块蹄铁,用钳子夹住,丢在水桶中淬火,刺啦一声,漾起了一股子白烟。旁侧里,张炬的膝头上担着一条马腿,马蹄子圆润而优美,地上有一堆切削下来的脏趾甲。张炬是慢性子,瞭见来了人,却也不着急起身,兀自含住一口烈酒,喷在了蹄子上消毒,等晾干后才能钉马掌。
见大姑爹招手,续大人也在当中,张炬便放下马腿,解开了皮围裙,慢吞吞地过来答话。面对一连迭的质问,张炬煞是干脆:炼了,炼成铁水了。大姑爹立刻慌了:炼了?你干么要炼了,你把什么炼了?张炬道:炼了铜马,炼了灯台,也炼了那一个金人,马营里的铁坯子不够用,我只得自己想办法,这是我的权力。末了,仿佛为了印证他自己的聪明能干,张炬从门墙边的钉子上,取下来一挂蹄铁,大大小小的,差不多有二十来块,稍一晃动,便发出了金属质地的鸣响,确凿无疑。大姑爹苦笑说:你呀,你个瓜怂,你这是把羊肉当成馓饭做了,你还以为你咥得美么,我真是拿你没脾气。张炬不语,但他分明从续大人的眼睛里,发现有一根渴望的火苗熄灭了。这对他来讲,不啻于一次负义、一种犯罪。
见事已至此,加之从未见识过那几样稀罕东西,续可荪倒也不太介意,掉头走了。
过了五天,也恰是在这个时辰上,续可荪正在灯下回一封信,张炬竟然独自寻上了门来,从肩膀上卸下来一只牛皮口袋,恭敬地放在了桌子上。张炬坦承,他的确将那一盏灯台、那一个金人炼成了铁水,已经打成了蹄铁,但惟独留下了这一尊铜马,现在交给大掌柜,他也就没了负担,对得起手中的饭钵。至于那日晚夕,他干么矢口否认,一推三六九,没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张炬声称他害怕极了,怀疑这些东西是一种作法的器具,惟恐招来不洁,将邪祟和腌臜带进马营,祸害了续门的大业。的确,在讲述这些细节时,张炬浑身哆嗦,牙齿打架,眼前出现了冶炼时的那一幕:当他将灯台扔进了炉子里,却发现一无灯油、二无灯芯的那个铁家伙,竟然光焰万丈,火舌是青绿色的,一时间压倒了炉内的炭火,几乎快刺瞎了他的眼睛;再一个,他将金人丢下去之后,那个铁疙瘩突然不干了,仿佛一个沉睡的人苏息了过来,一边嚎叫,一边拼命地攀爬,打算从炉口上逃生,结果被他敲了一榔头,最终葬身于火海。如此的乱力怪神之语,本应该受到老东家的一顿训斥,驱逐出门,却不料想,续可荪居然也变得唯心和迷信了起来。
迅速喊来了五虎上将,灯光大炽,众人围拢过来,瞭见张炬解开了牛皮口袋,捧出一块金属疙瘩,请在了桌子上。这一刹,天马出世,神祇降临,一阵莫名的秋风激荡而至,整个马营里飞沙走石、嘶鸣不绝,混乱了大概有一袋烟的工夫,这才慢慢悄静了下来,万籁俱寂。铜马,不,这一匹被金属拘禁了良久的天马,此刻挣脱了束缚,仿佛展开了一双无形的羽翅,在空气中啸叫着、踢踏着、飞行着,精神高昂,竟毫无羁绊。天马的足下,一只疾驰当中的飞燕突然敛住了羽毛,缩作一团,惊愕地回首,但它根本来不及躲闪,但见一道青铜的闪电袭来,踩在了它的骨骼上,晕厥占据了它。众人纷纷哑默着,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所措。这些终身与马为伴的北疆汉子们,虽说也是见多识广、眼界不凡,却从来不曾目睹过如此奇迹般的神骏。续可荪俯身,挪动着脚步,前后,左右,上下,绕了整整十几圈,将天马看了个仔仔细细,发现它足踏飞燕、尾扫虹霓、耳如削竹、目似铜铃、修颈宽肩、腰弧背平,在刹那之间的凝固当中,却大有一番虎啸龙吟、地动天惊的架势,这也就不枉了一辈辈的老先人口传下来的赞美之辞。末了,还是续可荪率先打破了眼前的寂静,他在指头上蘸了一星唾沫,从天马的耳根子上抠下来一点点琐屑,也不知是铜锈,还是泥粉,含在嘴里吮了又吮,开腔道:呵呵,凉州的味道,它就是凉州子弟。
灯下,彼此认出是兄弟。续可荪的这句话,等于换了金兰帖,结交了这一世。
张炬走后,续可荪带着手下,吹灭了全部灯火,陆续落座在黑暗当中,需要赶紧拿出一个办法。诡异的是,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过程中,桌子上的那一尊天马,渐渐地发亮了,竟然放射出一种稀薄的蓝光,笼盖在了这一间厅堂,将众人的五官与周遭的一切,清晰地浮现了出来。飞燕始终蜷卧着,天马仍旧在急速的飞行当中,本来门窗紧闭,秋夜漫长,但大家明显地感觉到了天马的蹄子下,送来的一阵阵凉风,扑打在各自的颊面上,带着一种陈旧而锈蚀的气息,令人既觉得陌生,又感怀不已。蓝光辉映而下,天马开始通体透亮,双耳警觉,长尾飘曳,甚至连颈项上的那一道长鬃也在猎猎而舞,仿佛它的躯体里藏着一盏长明灯,在暗夜中指路。
沐浴着这种奇异的光芒,直到公鸡打鸣时,大家才踱出了房门。此刻,大姑爹牵来了一匹快马,许应南将那只牛皮口袋绑在身上,跃上了马背,抱拳辞行。续可荪叮嘱道:是这,你这一趟纯属去救急,但铜马可不是俗物,信则灵,不信的话便等于废铁一块,倘若左家的亲戚有一点点犹豫,你就当机立断,给我原样背回来,由咱们续门来供养。许应南回说:大人放心,这本来就是凉州宝物,玉门不过是跟着沾吉罢了。
这件事似乎过去了,也平静了。但到了第二年古历五月,玉门左家突然派人,送来了一群上等的大马,直接赶进了续门的马营,声势浩大,场面壮观。不错,听过借马的,也听过送马的,但是像玉门亲戚这样一次性馈赠五十匹良骏的,竟也是闻所未闻的大手笔,几乎惊掉了众人的下巴。玉门方面还捎来了一封信,续可荪展读之后,对心腹们绍介说,果然是天下名器,凉州神祇,左家亲戚去年接到那一尊铜马后,照着吩咐,将其埋在了马营当中,不承想效果惊人、法力大备,一夕之间便改换了风水,如今他们红火得很,今年的春上更是添丁进口,光马驹子就收获了两百多匹,所以才有了这份礼单。话虽如此,但续可荪的心里隐隐不快,左家亲戚既然可以慷慨送礼,干么不将那一尊铜马捎回来、完璧归赵呢?
岂料,河西走廊上的这一桩赠马事件,貌似美谈,但又给整个续门埋下了灭门之祸。
(节选自长篇小说《凉州十八拍》第十六拍 胡笳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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