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镇走走
每座小镇,都是城市的童年。
小的东西,往往可爱。一座座朝向不同、风格迥异的小镇子,星罗棋布于大地之上。行走其间,总能感到浓烈的自然、市井气息。
古树、古桥、古店,往往是某个小镇鲜明的标识。远远望见一片房子,头上天蓝如海,四周杨柳菜花,街上行人影影绰绰,叫卖之声不时传来,一座小镇子,就近在眼前了。
沈从文笔下的茶峒小镇,美得像山水画。可他却在另一篇文章《街》中写道,“各个人家门里,皆飞出一群鸡,跑出一些小猪,男女小孩站在门槛上撒尿,妇人提着木桶到街市尽头提水。”这样的小镇,尽管原气升腾,但喧哗、杂乱,没有章法,未必适宜人居。
木心笔下的古镇,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古镇有戏院,是借用佛门的伽蓝,偌大的破庙,荒凉幽邃,长年狐鼠蝙蝠所居,忽然锣鼓喧天灯火辉煌,叫卖各式小吃的摊子凑成香味十足的夜市,就是不看戏,也都来此逗留一番。”旧时的月色清迷迷地照着,阡陌市井的气息萦绕其间,那些前来看戏的人们,恐怕另有所图。
如今的小镇,发育得都很完全。商场、超市、学校、医院、广场、公园……每座镇子上总有几家小馆子,高悬着私房菜的牌子,一些食材也只有当地才能见到。进去吃饭,老板不仅服务热情,还给你讲当地的风物传说和人文掌故。
每年去小镇走走,是我中年之后的想法。经历大山大川、萍飘浪走之后,好高骛远的念头一天天变淡,思想慢慢倾向于细小的事物,小镇、小村、小河、小树,甚至小戏小品、小商小贩、小猫小狗。
爱一个地方,其实是爱那个地方的人。市井之中总能找到与自己志趣相投者,一来二往,熟悉了,熟稔了,渐成知己。一次去拜访一座古镇,快接近时,天降大雪,公共汽车无法行进,众人只得弃车步行。路过电话亭,给朋友打电话,他听了很激动,早早地在路边候着。
手机微信的时代,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短。再次去那个小镇,一通微信后,朋友等候的地点,由路边变成饭馆。
有些镇子藏得很深。徽州的大山里,山重水复,鸟道羊肠,前面仿佛无路可走。可转过山嘴,舟楫纵横,鸡犬相闻,江村渔市,数缕炊烟。在徽州的一个小镇上,当地人告诉我,从那里出发,经“徽杭古道”,可以一步一步走到杭州。
那是一条探险之路、梦想之路。当年许多十三四岁的徽州小孩,背着桐油、蚕丝、茶叶、药材,怀揣烤得坚硬的“苞萝粿”,一步一回头,行走在这条商道上。家乡渐渐远去,身后爷娘相望。若干年后,他们有的衣锦还乡,有的再也没能回来。
流过血汗的小镇是座宝藏。哪座镇子流过的血汗多,它的土地就会更肥沃,故事也会更感人。
拜访小镇的过程,是探寻历史和收集故事的过程。一座座小镇的青春、爱情、沧桑、憧憬背在肩上,让我感受到时光的重量、人世的厚度,也让我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吴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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