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集村记(外一篇)
□ 吕敏讷
马集村,属西和县姜席镇。
马集村四围皆山,山高而地狭,海拔高,气候湿寒。故此,当地人约定俗成将村子称为马集沟。
马集村是官名,用于官方行政区划和记载,马集沟是小名,用于自家人喊叫。小名亲切,是长辈依小儿秉性和外貌随口叫出来的。沟者,犹言地势窄狭而地域小。小村之小,村名足以见得。在村子里,村头村尾,南北东西,不同地域又各有小地名,那是村子内部通晓的行话。当地人给村子里的每一个部位取一个名,就像一个母亲把自家每一个孩子随口唤作狗儿猫儿。
大地,就是一个极小的地名,是马集村边缘地带,靠近山林的那一块地方的特指。
马集村小道蜿蜒,林木隐天蔽日。进入村子,却别有洞天。山水清幽,清风拂面,茂林修竹,曲径廊桥,山石花草,均有怡然姿态。村内屋舍,鳞次栉比,青砖灰瓦木质构架,或彩砖琉璃二层小楼,一律素朴整洁,见者耳目一新。村人在路边逢外来游人,皆奉送微笑。层层梯田麦浪翻滚,山野不见撂荒地块。古稀老人在田间劳作,身板硬朗,孩子们在巷道内奔跑,敏捷如狡兔。在村子里走一走,恍惚身归梦里的田园。
沟虽小,却蕴藏着一个宏大的小地名——大地。
如此宏阔气势的地名,让人不禁对村庄的老祖先心生敬意。小沟虽小,内部蕴含着大地,这样的村庄不简单。大地之内涵,包罗万象,无限广博丰厚。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即心生惊喜。
大地不穷,否则长不出那么多的锦绣草木。大地把麦子长熟,把叶子长绿,把果子长大。把一层一层的人喂养。
大地真富,有厚土,有那么多草木为它欣欣向荣,有那么多花为它枯败又开放,有那么多朗日和风吹过,有那么多融融月色照临,有那么多白雪为它落为它消融,有那么多雨点落入它的怀抱。有那么多人叶落归根睡在它的胸膛。
飞鸟为它鸣唱,山溪为它潺潺。有那么多的月落日升,都是为着大地上的一切。沟,是大地的母亲,孕育了大地,承载着大地。大地的喜乐哀愁,大地的成败荣光,都在母亲的眼里。
以大地之名,马集村,是大地之上的好村庄。
黄石崖
这一塘水前,来过多次。今又来,隔着草木与水对望,仿佛一切跟旧年一样,但明明已不一样。站在水面前的人还是从前那个人,草木已不是旧年的草木。左面是山,右面是山,前面还是山,山间多树多草,草木层层叠叠,完全遮蔽了山岩肌肤。春去秋临,寒来暑往,枯荣生长。又是五月了,山林一派葱茏,葱茏也是新的。草木的绿意染了水,水的清碧染了草木,山水着色一致,像提前商量好了。山中无他色,唯独绿意,像坚守什么,任由别处姹紫嫣红,争艳斗芳,这里层峦叠翠,有着只作陪衬的镇定。山把水围住,水被山托在掌心。山是水的依靠,水是镶嵌其中的一块碧玉,温润柔情,真是被宠坏了的样子。
林木和草叶在水里投下影子,它们的出现,仿佛注定是要走进水的心里去。
水深几许,不得而知,水里装着整个天空。天有多高,水就有多深。水里藏着山野草木,也藏着一片星空,一轮明月,藏着晨曦晚霞和四季轮转,也藏着少年的梦和远方。水认得沉默的每一块石头,也记得路过的每一只牛羊。水沿高了又低了,低了又高了,记下一道道年轮。
深藏不露的水,藏身高山密林,不张扬,不聒噪,沉默不语,内敛平静。翻山越岭而来,走一些上坡路,流一些汗,过一道道关口,才得一睹水的面容。
所说的水塘,名字叫黄石崖,原是马集村的一个人工水库。旧年修筑在山间的水库,集山林之溪水,蓄积存储用以灌溉农田。时光流转,有的人家搬走了,有的人家搬来了,水灌溉了爷爷,灌溉了子孙,灌溉了春秋岁月。时日久了,如今,水库的现实功用已经失效。水搬不了家,水也没有远走他乡,积攒的一汪水,归于山林,藏身高厚的大坝之中,隐居的水,做回了水自己。潺潺小溪从山林深处汇聚入库,又从坝底细水长流。大坝像一个盆,懂得吸纳也懂得释放。
藏身山林的水,是山的眼睛,这眼睛,清澈,明媚,深情,一眼万年似的照彻人心。历经沧桑的水,它把自己藏在荒山大野,心里住满山河岁月,坚守一份孤独大美。
草叶在我脚下,水在我眼中,雾在我头顶,风在我耳畔,月在我衣衫,你在我心里。见山见水,是为了遇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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