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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记忆

2023-11-15 09:20 来源:兰州日报

  砂器,是器皿里外不上釉的一种粗陶。我小时候,钢铁缺乏,铁锅、铁勺是金贵值钱的物品。一般庄户人家,煮饭、炒菜、烧水、舀水,都用粗制砂陶。那时,家用砂器有:砂锅、砂罐、砂壶等。家乡永登的人们,把带把的小砂锅称作“砂吊子”,它可以舀水、烧开水。有时,在里面盛上饭菜,也当作碗来使用。

  百里之外的凉州,有人经常来我们村镇卖砂器。他们赶着毛驴,驴背上架着老大的芨芨驮筐,里面装满大小砂器。一进村庄,就大声吆喝“卖‘砂家什’了……”这时,就有男人、女人围过来,不少孩子也赶来凑热闹,我也常在其中。凉州人小心地卸下驮筐,把砂器摆出来,让人们挑选。那时候,买“砂家什”,有人付钱,有人用粮食交换。双方讨价还价。买主说,自己种庄稼,挣钱不易;卖家说,制器、烧窑的辛苦和驮运的艰难、危险。双方半升一合、一角五分地争执、让步,最后买卖成交。

  儿时的我,对砂器有所好奇。就问爷爷:“砂罐、砂锅是怎么做成的?”他笼统地回答:“匠人和好了泥,捏出器物坯子,晾干后,在大火里烧出来的。”听了他的话,我就自己和泥,捏出一两个小锅、小罐,放在火炉里烧,但终究没有烧成一个。爷爷说:“你要烧成了,烧砂锅的也就该饿死了。”

  20世纪70年代初,在兰州金城关黄河边上,有一个集体经办的“砂锅厂”,我有幸进入厂内,观看了砂器的生产过程。砂器的原料,不仅有黄土,还有陶土和煤渣。这些原料都要经过粉碎、碾磨、过筛,然后按比例搭配,掺和均匀后,再进行和泥、制坯,然后把泥坯放在阴凉通风处,自然阴干,再放入窑中,在高温下煅烧后就成了砂器。回想少年时代自己的烧制,自然是一种不成功的“儿戏”。

  儿时,我家有一口直径二尺二的大铁锅,它是用来上笼屉蒸馍馍的灶具。但那时,家里日子过得紧迫,只有在过年和中秋节时,才蒸几锅馍馍。所以那口铁锅,一年四季,大多都是冷冰冰地坐在土灶台上。偶尔,把它当作盛水的家当,用上几次。一个直径一尺六的头号砂锅,是我家做饭的“顶梁柱”,一日三餐的小米拌汤、豆面馓饭、小米面条,以及煮洋芋、炖萝卜,熬小米汤(粥),都使用它。家里还有两三个大小不等的砂锅,那是家里来了客人,或是给爷爷奶奶做一点精细的“另锅子”时才使用的灶具。

  家里还有口径碗口大小、高约七八寸的三个砂罐。一个是平时烧开水用的,另一个是爷爷熬茯茶用的。还有一个,是家人生病后,专门用来熬中药的。爷爷熬茯茶,每次放的茶叶不多,但他熬茶“功夫不减”,就像民歌中唱的那样——“清水熬成牛血了,茶叶子熬成个纸了”。他的茶罐,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茶味。俗话说“砂锅不滚(沸腾),滚了不肯(停)”。那些砂器,坐在火上,老大时间不开,一旦开了,即使移出火外,仍然沸腾不止。爷爷就把他熬茶的砂罐叫作“千里驹”。中药罐,散发出的是淡淡的药草苦味,但“苦口良药利于病”,就觉得它带有一种亲切的气息。家乡有一个习俗,药罐子“只借不还”——家人生病,熬药没有药罐,可到邻家去借,但使用过后,不能还回去。只能等主家要用时,自家来人拿。若不懂这一乡俗,把药罐子还给人家,那可是犯忌讳的事——是把“疾病还给了人家”。主家当然不愿意,邻居们也会说你家“没礼教,不懂规矩”。

  日用砂器,经不起磕碰,人们使用起来,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个闪失,碰裂或是打碎了。砂器的里外都很粗糙,上面有很多沙粒和小气泡,甚至还有细小的沙眼。每当买了“砂家什”,奶奶就叫我到河边捡来一个鸡蛋大的“沙石头”。她就用这块石头,把砂器的里里外外,打磨平光,然后盛上水,在里面放一点小米和黑面,放在火上,熬煮一两个小时。这个过程,叫作“炙家什”。炙过的砂器,相对耐用,平整不碦手。面粉和米汁,还堵塞了沙眼,汤水就再也渗漏不出来。砂器虽然粗陋,但做出来的饭菜非常适口,它不会生锈,做出饭菜不变色、不“串味”。兰州一些特色菜肴,如“什锦砂锅”“暖锅”等,都是用砂锅做的。不用砂锅,就做不出传统的特色和滋味。

  如今,人们普遍用铁锅、钢精锅以及智能化的电子灶具。砂器生产厂家和生产数量都很稀少。但人们生活中,仍然需要砂陶器皿。砂陶工艺,也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赵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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