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广阔乡村汲取创作“宝水”
原标题:长篇小说《宝水》生动呈现乡村巨变,作家乔叶分享创作感悟——向广阔乡村汲取创作“宝水”
乔叶写作《宝水》时绘制的“泡村”地图。
乔叶深入乡村。
本报记者 路艳霞
“歌以咏志 星汉灿烂——新时代文学成就展”正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展出,北京老舍文学院专业作家、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乔叶为创作长篇小说《宝水》而手绘的“地图”,以及她深入村民中间的照片等,在此次展览中生动呈现。
这张手绘“地图”看起来有线条、有文字,还有箭头、方块。乔叶揭秘道,《宝水》中的宝水村虽然是个虚构的村庄,在生活中找不到一对一的原型,但是这种虚构是在她长期“跑”村和“泡”村的基础上的再度构建,有着很深的现实基础,所以宝水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村庄。“因此,村庄的道路什么样,村庄有哪几个自然片儿,学校在哪里,村委会在哪里,村里的大槐树长在哪儿,甚至民宿的内部布局,我都在地图里做了标记。”而这样的手绘“地图”,她还画了很多张。对乔叶而言,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宝水》留下的深刻的创作经验成为她丰厚的精神资产,为以后的写作提供源源不绝的宝贵能量。
一杯水中自有江海
长篇小说《宝水》生动呈现了中国乡村正在发生的巨变,四个章节如同一幅长卷,在四时节序中将当下的乡村生活娓娓道来。这部作品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去年8月获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
《宝水》的创作开始于2014年。在乔叶看来,在2014至2024年间,“新时代文学”是文学界的高频率词汇。“时代一定会渗透在作家的作品中,也渗透在作家的整个创作活动中。”
乔叶打了一个比方,作家和时代,就是浪花和大海、庄稼和土地的关系。“但我写《宝水》之初并没有预设一个宏大的主题,因为这种背景性的东西不用考虑就存在着,我们都沉浸于其中,如河流汇入江海。”她需要考虑的恰恰是怎么在江海中取一杯水,她相信,只要取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杯水,那这杯水里自有江海。“如果一定要说《宝水》和乡村振兴这一宏大主题的关系,那我想说的是:因为要写《宝水》,从而必须触及宏大主题。而不是因为想要触及宏大主题,所以才去写《宝水》。”
倾听村庄内部的心事
“这么多年来,我写作的内在动因一直在发生着改变。”乔叶曾经以为写小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后来以为就是写故事,再后来以为是表达认知,直到近些年,她认为写小说本质上就是在写自己——写“我”。
在乔叶的文学世界中,时至今日,这个“我”由以前的“小我”已在朝着“大我”的方向和境界逐渐拓展,并同步呈现在了作品中。她特别提到,“我”这个世界浩瀚庞杂,阡陌纵横,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情感。“作品中的情感在我看来至关重要。不论创作什么主题,归根到底是人学。”
“《宝水》最初的写作动因是我朴素的乡村情感。”乔叶坦言,乡村情感很复杂,有很多事情令她困惑,这种困惑从小一直伴随着她,即便长大以后离乡村越来越远,但困惑一直存于内心。“《宝水》中的地青萍心怀着福田庄的儿时记忆生活在宝水村,以对宝水村的点滴认识来理解儿时的福田庄,某种意义上,我也是一样。”
乔叶坦言,写作《宝水》的过程对她而言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回望来时路,从而由“小我”逐步走向“大我”的过程,她渐渐解开了曾经的困惑,渐渐明白了乡村的人们为何如此。在深度探照自己乡村经验的同时,情感世界的宽度、厚度也获得了有效增长,“我”获得了比以前更大的整体性。
但这个探寻的过程并不轻松。为写作《宝水》,乔叶常常去“跑村”和“泡村”,做了大量采访和素材准备,豫南、豫北、豫东、豫西这些村庄她去过,江西、甘肃、贵州等地的村庄她看过,江南包括浙江的萧山、温州等地很富庶的村庄她也走过。
乔叶说,单是“跑”还不够,她更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故乡——豫北的焦作乡村,并将目标锁定在浅山区的大南坡村和深山区的一斗水村。她住在村民家里,吃他们的农家饭,听他们说自家事。她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认真地、详尽地倾听村庄内部的心事。
一路走下来,乔叶发现这种复杂的乡村情感很多人都有,甚至有些从来没有乡村经历的人也会有。在她看来,“城乡之间频繁的流动和边界的变动,让人们普遍拥有了一种城乡混合叠加的复杂体验。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个不是地理位置上,而是精神思想和情感上的‘城乡结合部’,这个情感向度很丰富,促使我不断地深入思考。”但思考越多意味着写作难度越大,2014年乔叶终于开始动笔,直到2022年才完成。
捕捉“鲜活迷人的表情”
《宝水》的写作虽然很难,但乔叶说,认知上的丰厚收获,是前所未有的。“能向广阔的中国乡村汲取创作的‘宝水’,是身为作家的我的幸运。”
谈及如何认识乡村的问题,乔叶说,尽管是写一个很小的文学的村庄,但也需要对个体和整体、历史和现实、地缘和血缘,甚至是中国和世界等方面进行多维度的观照和把握,不断拓展自己的视域宽度、认知高度和思想深度,“这考验一个作家是否有能力参与到宏阔的历史进程中,以文学的方式描绘出富有价值的生活图景。”
乔叶认为,她的乡土文学写作和柳青、周立波、路遥等前辈的创作必然有所不同,“我们代际不同,生活背景不同,成长路径、性别身份、审美趣味都不一样,一定会呈现出差异性。”在她看来,她写作的重点是如何在时事之变中关注新的现实,描写沉浸其中的人们的新伦理建设和新生活建设,“所以《宝水》将当下乡村人们的生活经验、生活意识和生活向往作为重要内容,对中国广泛存在的城乡关系中人们的心理、情感、道德状态,包括人们和老家的关系、和故乡的关系进行了书写。”
对于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促进外来文化本土化,乔叶深有感触。她说:“民间故事、戏曲、民间工艺、民歌民谚、土语方言等,都是很优质的传统文化资源,我希望我的创作在故事风格、意象运用、古典意韵上采撷到传统新用的东西,重拾传统之美、溯源民族经验。”
“时代的高山中蕴藏着文学的富矿。”乔叶谈到,有前辈曾说,小说对读者的进攻能力,不在于诸种深奥思想的排列组合,而在于小说家由生命的气息中创造的思想的表情。“这种思想的表情一定融合着时代的表情,也包含着在时代中生活着的人们的表情。这种表情能够解读出来的信息是极其鲜活和迷人的,我特别喜欢捕捉和记录这些表情,以后也会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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