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视点】二十四节气里的智慧
原标题:【文化视点】
二十四节气里的智慧
杨许波 华若男
“在中国农历中,一年有二十四个节气,立春居首。北京冬奥会开幕,恰逢立春。让我们一起倒计时,迎接春的到来……”盛大的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极富创意的二十四节气倒计时宣传片令人印象深刻,在故宫、长城、天坛、中国壮美山水和人文景观映衬下,二十四节气按节气顺序依次亮相,配以一句脍炙人口的古诗词释意,将中国传统和现代美学完美结合,这一视听呈现让世界又一次惊叹于“时间里的中国智慧”。
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古代农耕文明的产物,是上古先民顺应农时,通过观察天体运行,认知一岁中时令、气候、物候等方面变化规律所形成的知识体系,在指导农耕生产、农民生活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2016年,二十四节气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但大多数人对二十四节气的认识还停留在“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些耳熟能详的二十四节气歌,对于二十四节气的由来却知之甚少。
二十四节气名字的由来
二十四节气始于中国古人在黄河流域的天文观测活动和生产、生活实践,在我国有着极其悠长的历史,最早甚至可以追溯至三皇五帝时期。
相传三皇之一的伏羲就开始根据天象、八卦绘制甲历,并确立以“冬至”作为“岁首”的建制,而五帝之一的少昊则设置历官,有司分、司至、司启、司闭之鸟,即以鸟的来去行踪作为判别节气的标志。
然而,上述说法毕竟源于民间传说,关于二十四节气的典籍记载最早可见于《尚书·尧典》,其中有语云:“日中,星鸟,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虚,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根据唐人孔颖达《尚书注疏》的解释可知“日中”“日永”“宵中”“日短”分别对应于今日“春分”“夏至”“秋分”“冬至”。随后,在“二分”“二至”基础上又增加了“四立”,这在《左传·僖公五年》中有记载:“凡分、至、启、闭,必书云物,为备故也。”魏晋时人杜预注云:“分,春秋分也;至,冬夏至也;启,立春立夏;闭,立秋立冬。”可见,最迟在春秋末期、战国初期,二十四节气中的八个节气已确立下来。此外,《管子·轻重己》也有相关记载,其中已出现“春始”“夏始”“秋始”“冬始”“春至”“夏至”“秋至”“冬至”八个节气,前四者分别对应现行二十四节气中的“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而后四者则分别对应“二分”“二至”(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到《吕氏春秋·十二纪》,除“小满”和“大雪”之外的二十二个节气都已出现,只是在命名上与当前通行说法存在较大差异。
值得注意的是,节气诞生之初命名较为随意,未形成统一标准,故而导致同一节气名称存在多种表述,比如“惊蛰”亦称“启蛰”。命名的变体集中体现于节气词的字数,少则一字,比如《左传·僖公五年》记载的“分、至、启、闭”四个节气词,分别对应着“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八个节气;多则三字以上,比如“夏至”和“冬至”在不同的典籍中命名均存在差异,前者常以“日长至”“夏日至”等称谓出现,后者则常以“日短至”“冬日至”“日南至”等别称出现;“白露”和“霜降”在《吕氏春秋》中则被命名为“白露降”“霜始降”;“四立”在《吕氏春秋》中则被表述为“立春之日”“立夏之日”“立秋之日”“立冬之日”。虽然古人在对节气的命名上存在差异,但对节气所符合的时间区间及所反映的物候特征的把握则在总体上保持了一致。二十四节气的完整记载首见于汉初《淮南子》,它最早将二十四节气全部统一为两个字的表述方式。
二十四节气排序的调整
熟悉二十四节气歌的人对节气顺序都了然于心,但很多人可能并不清楚,节气排序在历史上曾有过多次变动。
首先是关于二十四节气之首到底是“冬至”还是“立春”的问题,与现在“立春”居首不同,古人多以“冬至”作为二十四节气的起点,这可从《淮南子·天文训》到《清史稿·时宪志》等历代天文、历法著作找到相关记载。
其次,春季节气次序也屡经调整。比如“雨水”和“惊蛰”、“清明”和“谷雨”,在汉代都发生过次序的变动。清人李调元所撰《月令气候图说》已注意到这一现象,其中记载:“古以惊蛰为正月,雨水为二月节也。《尔雅》师古于惊蛰注云今日雨水,于雨水注云今日惊蛰可见矣。”李调元还注意到:“范蔚宗《后汉书》乃先雨水而后惊蛰;则雨水为正月中,启蛰为二月初节自后汉始也。又见西汉以前,谷雨为三月节,清明为三月中;先清明而后谷雨亦自后汉始,班、范两志可考也。”现代学者刘文典注《淮南鸿烈集解》亦指出:“‘惊蛰’,本在‘雨水’前,‘谷雨’本在‘清明’前。今本‘惊蛰’在‘雨水’后,‘谷雨’在‘清明’后者,后人以今之节气改之也。”
换言之,二十四节气次序的确立并非一蹴而就,节气次序的变动与气候变化存在直接关联,正如孔颖达疏《礼记·月令》所言:“由气有参差故也。”南京气象学院王鹏飞教授指出,我国古代春季节气,如出现先“惊蛰”后“雨水”,必代表气候较暖,因而必伴随先“谷雨”后“清明”,以保证春播的提早。反之,如出现先“雨水”后“惊蛰”,必代表气候较冷,因而必伴随先“清明”后“谷雨”,以推后春播,便于保证幼苗不受霜冻,而顺利生长。由此可知,古代春季节气名称的次序变换,是古代人民为适应气候变化而作出的相应调整,其中蕴含着“尊重自然时间、尊重生命节律”的传统文化智慧。
二十四节气在《淮南子·时则训》篇以“立春”为“岁首”,和当前通行的二十四节气排序完全一致。公元前104年,邓平、唐都、落下闳等人制定的《太初历》颁行全国之时,二十四节气被纳入国家历法,其名称和顺序也已固定,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历久弥新的文化魅力
二十四节气无疑是“天文之学”与“人文之学”的完美结合。
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天气与气候学家丁一汇所指出,二十四节气背后蕴含着一种“大思维、大科学”。它是涵盖天文、气象、历法、物候、农事、音律、政事、养生、阴阳等领域的综合知识体系,其中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并通过口头文学、书面文学及民俗节庆等多种形式呈现,对人们日常的农业生产、生活实践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口头文学主要体现于代代口耳相传的民间农谚,如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所辑录农谚“处暑种高山,白露种平川。秋分种门外,寒露种河湾”等;江淮地区农谚歌“立春天气暖,雨水粪送完。惊蛰多栽树,春风犁不闲。清明点瓜豆,谷雨要种棉”以及黄河中下游流域流传的农谚“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等。
虽然不同地区的农谚存在较大差异,但都能因时、因地制宜指导当地的农业生产活动。
此外,节气也成为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重要题材,比如杜牧《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韦应物《观田家》“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陆游《时雨》“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等诗句,不仅将节气与月令的物候交织在一起,而且将节气本身蕴含的农事活动及其文化意蕴凸显了出来,读来令人回味无穷。
二十四节气在民俗节庆方面的体现就更加丰富多彩了。比如,在饮食方面有“冬至饺子夏至面”的传统,某些地方还保留着立春饮春酒、吃春饼的风俗;在穿着方面则有“白露身不露、寒露脚不露”的说法流传至今;还与各种节庆仪式有密切关系,比如清明节在陕西延安黄陵县黄帝陵举办的清明公祭轩辕黄帝典礼,山东荣成则一直保留着谷雨祭海的习俗,还有浙江衢州柯城区“九华立春祭”、贵州石阡 “春官说春”、浙江遂昌“班春劝农”、河南内乡“打春牛”、浙江杭州拱墅区“半山立夏”等异彩纷呈的民俗活动,无不展现了中华文化的独特韵味。
总的来说,二十四节气萌芽于夏商时期,在战国时期已基本成型,并于秦汉之时趋于完善和定型。二十四节气建构的传统时间体系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体现,与当前所提倡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生态文明观念不谋而合,同时它还蕴藏着无穷的文化宝藏,有待我们进一步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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